“愚蠢,太愚蠢了。”
我们连忙询问怎么样了。
“项链两天前就失窃了,那个负责保管的警员怕被问责竟然企图用一条相似的项链代替,今天才被葛兰森发现。好好的机会就这么被破坏了,不管怎么说这个警员的职业生涯算是到头了。”
听到福尔摩斯的话,我确定了心中的猜想,所谓真假主人不过是个障眼法,盗取项链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警方为了掩饰自己的无能肯定会私下解决,事情便不了了之。
“这可是对福雷斯小姐很重要的项链,我们得尽快找回才行啊。”华生说。
这个时候门外一阵骚乱,还能听见哈德森太太的抱怨声。
紧接着,一群赤着双脚,衣着破旧,极其脏乱的小流浪汉们闯了进来。其中年龄较大的一个孩子一本正经地向福尔摩斯敬了个礼。
“先生,得到您的指示之后,我立刻就率领队伍赶来了。车费三先令六便士。”
福尔摩斯把钱给了他们说道:“维金斯我告诉过你,你一个人来就可以了,不用把他们全部带来,我屋子里装不下这么多人。”
何止是装不下,我看着从楼梯延伸上来的凌乱的黑脚印,恐怕哈德森太太快要气晕过去了。
华生看着我说:“这是我们的非正式军团——贝克街杂牌军。”
“是侦缉队贝克街行动组,”福尔摩斯纠正他,“这群小东西能量巨大,如同空气,无孔不入,什么事都能打听到,隐蔽性又强。而官方侦探一旦露面,人们就会沉默了。把他们组织起来对破案有好处。”
能把这样的孩子们组织起来,福尔摩斯着实了不起。
他对着这些小侦探们说:“我要你们找一个人,身材矮小但是壮实,头发灰白,皮肤黝黑,行动鬼祟。一有消息立刻向我汇报,你们全部听懂了吗?报酬还是按照惯例,先找到的另外多加一个五个先令。”
他给了每人一先令,挥挥手,孩子们立刻一哄而散。
身材矮小是通过步幅推算的,年纪与我父亲相当头发定然灰白,从事海上贸易风吹日晒因而皮肤黝黑,杀人偷取项链心中有愧做事必鬼祟。
推理实在有趣,我开始想要深入了解福尔摩斯的观察演绎法了。
遣散了贝克街侦缉队,福尔摩斯从屋角拿起小提琴,用他那瘦削白皙的手为我们拉了一支柔和的安神曲,我和华生在动人的乐声中微笑,享受难得的静谧时刻。
稍作休息后,我和华生准备去询问看守项链的警员,尽管福尔摩斯认为如此愚蠢胆小的人是无法给出线索的,他还是帮我们问了地址。
天气逐渐转冷,马车穿过了数条逼仄的小巷拐过大大小小的街口,终于停在一处脏兮兮的路口。两边是一溜低矮的灰白平房,简陋的院子里有几个小孩在玩耍,树上的晾衣绳挂满了褪色的旧衣服。
我们按着纸条上写的门号上前打听,一个头发杂乱脸色灰败的年轻人走了出来。
“我就是贝伦,请问有什么事。”他惴惴不安地问。
“我是华生,这位是项链的主人福雷斯小姐,我们……”
华生还没说完,贝伦就慌张地大叫起来:“请原谅我小姐,我不是有意弄丢的,实在是那小偷太可恶。您瞧我已被停职,没有办法赔偿你的损失。”
“我们不是来责骂你的,”我安抚他,“只想问问关于失窃时的情况。”
听了我的话,贝伦稍微镇定了些,表示绝对知无不言。
“我一直尽心看管,”他强调说,“这是我负责的第一件大事,我可不敢怠慢。那晚我把项链锁好才离开的,谁知第二天就不翼而飞了。”
“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比如窗户打开了,地上有没有脚印,附近是否出没可疑人物。”
贝伦茫然的看着我们:“不知道,当时我很害怕,担心被革职。”
“所以你自己收拾了案发现场,伪造出正常的样子?”我说。
贝伦颓然地垂下头,双手紧张得搓在一起。
“我犯的错很严重吗。”
我和华生对视一眼,无奈地叹气。福尔摩斯说的一点不错,这个年轻人提供不出一条线索。
“至少证明了一点,”我鼓劲道,“警察内部并没有和他们串通一气。”
“有什么用吗?”华生问我。
“当然有用,”我朝他眨眨眼睛,“本地警察尚且正气,对我们居民来说不是一个好消息吗?”
华生笑道:“可惜福尔摩斯不在,不然我真想知道他听到这句话会是什么反应。”
我们回到贝克街的时候福尔摩斯正在悠闲地看报纸。
《旗帜报》写到:发生在韦格摩尔街的无头案经过警方的全力侦查终于有了新的进展,据悉死者是名为威尔斯哈德的一位中年绅士。其人常年经商,家产阔绰,至于为何以流浪汉的打扮死于荒园,警方认为是凶手为隐藏其身份而为之。本报高兴地获悉名侦探葛兰森已全权负责此案,相信在他的英明领导下案情将很快破获。警方这种迅速有效的处理,表明长官经验丰富,同时也表明对于把全市警力分散防守,以便及时赶赴现场的意见是很有见地的。
“无能的警方只能用这种方法转移民众的注意力,事实上他们毫无进展。”福尔摩斯呷了一口咖啡说,“你们意下如何。”
我斟酌着说:“他们也算很努力了。”
“努力,呵,努力。没有正确指引的努力不过是一味蛮干,成不了大事。”福尔摩斯嗤笑。
华生皱起眉头:“你大可不必如此尖锐,我知道扑朔迷离的案情将你弄得心烦气躁。”
“扑朔迷离?不,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福尔摩斯欠起身子,“你说的对,我不该朝你们发脾气,现在我就好好睡上一觉。”
福尔摩斯奔波这么久,确实该好好休息一下,他窝在沙发椅上没一会儿便昏昏沉沉地睡过去,发出轻微的鼾声。
华生轻手轻脚地为他盖上毛毯,用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引着我悄悄走了出去。
晚风清凉,我们沿着河边散步,华生知识丰富妙语连珠,我被他风趣的语言逗得连连大笑。跟这样一位绅士在一起实在是一件幸事,若不是案件尚未完全明朗,心中还压着一块大石头,我会更加惬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