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回来也就是不久之后的事,他的心情看起来并不很好,也不知道有没有把那个神庙里的秘密一起向辅助监督说明。前来祓除伤人的咒灵却意外发现了一桩疑似咒术师被普通人所害的历史事件,他们两个都没有看上去那么轻松。
由生问他,“……夏油同学,陪我去外面散散步,可以吗?”
如果不是刚才发现了那样的事实,这个邀请可能会带有更多青春的色彩。在夏油杰的默许下,他们顺着无人的乡间小路向远离村庄的地方走去,最终停在一片草坪上,半空中有萤火虫在缓慢地上下飞舞。
这个时节已经有萤火虫了啊,由生观赏了一会儿夏夜风景后才出声,“夏油同学,我刚才想到一件事...”
她说话时还是看着远处,没有转过去看夏油杰,“那个,很奇怪吧?……如果是有意夺取来的,他们不可能任由咒灵吞噬这些力量。”
晚风吹乱了夏油杰额前的碎发,他把手插在口袋里,话语中的平白直叙反而显得嘲讽,“你是想说,这些人并不是故意窃取了绝不可能属于他们的咒力,并设置封印?”
由生看向他,像是在奇怪他为什么会这么说,被误解迫使她急匆匆地回应。
“不是的。那个封印,还有棺椁,看起来就不像是最近发生的事,肯定是很久以前了,”也许是月光在她眼里投下的倒影,让那双金眸显得很亮,“我想说的是,在封印那位咒术师的那个年代,或许他们真的有办法偷取咒力来使用,可我们白天在村里走过,并没有从任何人的身上发现更多的异常,在那个神庙里,应该被保管起来的咒力却又毫无章法地向外溢出,就像是完全不在意浪费……”
夏油杰和她又一次对视,由生明白他猜到她想说什么,但还是接着说下去,“这个村子大概是遵循着传统,用信仰来隐藏过去做过的某些事。但实际上他们并不明白,这个秘密早就没有意义了,不属于他们的东西终究会丢掉的。”
这是最合理的解释。中途出现了天灾导致掌握能力的人意外消亡,有其他人夺走了他们使用咒力的手段……这些原因都有可能,总之最后导致使用咒力的方法没有流传下去。结果没有被使用、只是被储存在神庙中的咒力吸引来了咒灵,又阴差阳错在村中引起了混乱,杀害了几个村民,简直就是一报还一报。但这种最合理的解释,才恰恰是整体看下来最荒谬的部分。
在她这么说完后,夏油杰没有接话,由生敏锐地意识到在他的沉默里好像有什么一点点在改变。他再开口却是一幅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温和地笑起来,问她:“刚才在那里为了隐藏行踪不太方便使用咒术,现在你还想看吗?”
忽然转变的语气里像是藏着什么陷阱,未曾察觉的由生直直地就冲进去了,还对着他感激地说了声谢谢。
夏油杰把咒灵球像以往那样吞下去,生理性的不适让他冒了几滴汗,汗珠顺着脸颊的轮廓慢慢滑下去。咒灵的味道还是让人呕吐,但他这次却抱有一点诡异的期待,漫无目的地猜测着对方会露出什么表情,会觉得恶心吗,还是会对此表示同情、或者更进一步的伤感愤怒呢。
在余光里他看着身边的少女。
——什么也没有,白川由生的脸上异常的平静,只是普通地看着他完成这个吞咽的过程,没有恐惧,没有装作感同身受,没有说任何话。
对她的反应感到失望吗?夏油杰说不上来,甚至猜不透自己是不是希望对方体贴地询问他感觉是不是很差,能不能想别的办法来摄入咒灵之类的问题。对他人寄托这种不合情理的愿望对他来说也是很少见的事。一阵让人尴尬的简短沉默过后,恰好在由生想着要说点什么之前,他说:“如你所见,并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咒术呢。”
“?不是的,”由生迷茫地看着他,以为是自己的表现让他误会了什么,尽管知道说这种话有点幼稚,还是多少有点遗憾地说,“我只是在想……果然操纵咒灵和收服宝可梦不一样呢。”
夏油杰愣住了,这个平淡的感叹反让他遏制不住般放声笑起来,引得由生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想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等到笑够了停下来之后他才说,“抱歉,让你的期待落空了。你啊,不会觉得恶心或者可怕吗?”
笑意还留在他的脸上,夏油杰本就眼型纤长,眼尾上翘,眯起眼就很像狐狸妖怪变了个人形。有夜色做衬,就有了几分迷惑人心的意味,和平时谦和有礼的他差太多了。不太想知道对方是不是在心里觉得她心智完全不成熟才笑那么开心,由生用食指点了点下唇,摸不清他的套路,细声软语地回答。
“要说可怕……看起来确实不是很好吃,但如果吞下去的是原型的话可能会比较可怕吧,嗯,与其说是可怕大概更偏向于猎奇……”话还没说完,看他额角还带着汗珠,由生掏出随身携带的手帕递过去,“辛苦了,这样工作就算是彻底完成了。不介意的话请用?”
似乎到现在才觉得自己之前给出的反应不够,她又笑了,这次是说:“夏油同学,真的很厉害呢。”
——在那个瞬间,隐隐察觉到了这位白川同学身上始终存在的微不可察的割裂感,夏油杰没有推拒,把那块纯白的手帕攥在手里。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点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