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下也都有因爱好相同组成的各个团体待放课后去城中活动。
陈延卿就是玉林书院的教书先生,但他只教四书中的《大学》,别的一概不理。每日下课书院的几位先生就三五成聚,高谈阔论,思悟人生直至夕阳下落再各自归去。
陈振鳞聪慧且好学,最重要的是他会玩。学生们五花八门的团体,他都能跟着去凑凑热闹。今儿跟着爱马会去林子疯,明儿同佳肴堂去酒楼里吃,后儿随打铁帮在铁铺里学。等铺子小贩打烊收摊儿就是这群少年郎散去的时候。
踏进书院门槛,几个穿着淡蓝衣衫,胸口处绣了几匹飞驰俊马的少年快步走到陈振鳞身旁,先是向陈延卿行礼:“陈先生好。”陈延卿微微颔首以示回应,便朝后院走去。
其中一少年浓眉大眼,皮肤微微黝黑开口对陈振麟道:“振麟,今天有云洲的商队过来,听说带了不少好东西,咱们书院的玉石帮和金银会那群人都会过去。你已经好多天背书不跟我们一起了,今天一定得去。”
“是啊!你那么会玩,不去都没意思了。云洲那可是边境,说不定咱们爱马帮还能运气好,看见退役下来的战马呢!”旁边的人也出声附和。
已经走出几步的陈延卿听到云洲转过头来,朝着陈振麟点了点头。垂眸一瞬又抬步后院。
陈振麟看见父亲的动作,心中一震:看来这次去 ,说不定真的有消息。朗声说道:“好啊!这几天读书太多,也该去看看热闹了。”爱马帮的学生们欢呼一声,并肩打闹走进学堂。
日头高照,松柏树下有两位穿道服的老者,白发朱颜。乘着阴凉,一人白棋一人黑旗。棋盘上攻防转换,激战正酣。
陈延卿慢慢走近,站在白色道袍老者身边,默默观战。黑棋走势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更防守有余。白棋则有攻有守,老城沉稳。
短时间内胜负难分,看着胶着的棋局,陈延卿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浮躁烦闷,低低呢喃:“不破不立,晓喻新生。”
一阵清风过,枝叶微晃惊动了一只杜鹃鸟,啼叫两声发泄不满便远去了。
后院空旷静默,半响黑衣道袍的老者放下手中棋子,看着对面出神的陈延卿道:“子淮,欲速则不达。把心定一定。”
子淮是陈延卿的表字。
陈延卿收敛心神,正色道:“洪老说的是,近日我心绪不宁,似有事要发生一般。昨日内子杨氏也是借两个孩子的由头发作一顿怒火。难道会有祸事降临?”
一直未语的白衣道袍老者,捋了捋雪白的长须道;“子淮,你多虑了!现下只需慢慢等候机缘即可!”
老者的声音沉缓稳重,让人感到无端的安心信服。陈延卿这几日浮躁压抑的情绪,也于之平复:“李道长一句话便可平我心中杂念,子淮佩服。”
“哈哈哈,子淮阿,平你杂念的不是李道长言语,而是他掐指一算的神通。”被陈延卿称作洪老的老者不由得调笑。
“是,李道长堪舆八卦之术无人能敌,但洪老您博古通今,出谋划策的本事也鲜少有人能与您比肩。”陈延卿毫不在意洪老的调笑,反而大大夸赞二人,神色间颇为恭敬。
“李道长是活神仙,我可只是个凡人,虽学了他穿道袍修身养性,但好话他听了之后心如止水,我却不行。哈哈,还是少说些吧!”洪老笑说罢了,便又与对面的李道长继续对弈。陈延卿也不再多言,默默观棋。
陈延卿曾是武安侯,一等爵位。自小身尊玉贵,对着两位老者神色温和,言语恭敬便可看出这二人的不寻常处。
被称为洪老的黑衣道服长者是陈延卿外祖父姜老爷子的学生,洪老年少时十分愚笨,近不惑之年才拜当时的姜次辅为师,受恩师教导博览群书。可一直没有入朝为官,反而一直以谋士的身份跟随姜老爷子,深得信任。
直到四皇子齐安“暮春之祸”前,姜老爷子指派他来岭南玉林,但对外则宣称洪老外出游学,归期不定。
洪老无亲无家,别人问他姓名,他便支支吾吾含糊不清的吐出一个洪字。早年他愚笨老实,四处给人做活维持生计,随着年岁越高,别人就尊称他一句洪老。后来近不惑之年在酒楼偶遇姜次辅,被姜次辅一语点醒,通神开窍。之后便拜师跟随半生,直至恩师病逝。
而着白衣道袍的李道长,则师承龙虎山,是第二十八代老天师的嫡传弟子。
风水、相面、易经、八卦、天文、医卜无一不精。李道长出师下山前老天师曾语重心长的说过:一、这一生只能算三次卦!二、万不可与皇室宗亲沾染关系,可若是破了规矩,便不可一错再错,只得尽心弥补。
当年的元后病重,建安帝到处搜寻名医。可元后却偷偷派人到龙虎山秘召已经过世老天师的嫡系弟子,但李道长已经下山两年,行踪不定。
可元后却撑着一口气,坚持寻找,终于在嘉兴寻到了踪迹,但李道长谨尊师命,直截了当的拒绝了入宫的宣召,便扬长而去。
后来在禹州又找到了李道长,可他还是同上一次一样拒绝入宫。
直到第三次在黄山,元后的心腹婢女拿出元后的血书及一枚玉佩,李道长心下大惊,左右游离不定,不似以往般坚决。
在李道长看来元后已经病重将行就木,此番千方百计的来寻自己必是想要续命添寿。若只是救人一命,也不算违背师门。
当时元后确实病入膏肓,面无血色,整日窝床修养,行动不便。可元后所求却不是为了治病。
而是请李道长看一孩童的生辰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