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说工钱的事,这明月楼中进出的人形形色色,倒是能见到听到不少事情,保不准什么时候能派上用场。思及此,李言乐一口应了吴芝雪的提议。
沈泽来到后院时,见李言乐同吴芝雪正坐在屋外的两张矮凳上有说有笑,两人手边放了个装有黑色丸子的小瓷盘,吴芝雪掌心正在搓着什么,李言乐则将左手伸到了她面前,给她看她手掌上那一小团黑乎乎的东西。
吴芝雪先看到了沈泽,唤了声沈家主便说要去房内取东西,留下了沈李二人。
“这个给你。”李言乐自矮凳上起身,又将左手伸到了沈泽面前。
沈泽拈起李言乐掌心那黑乎乎的东西,竟是一只兔子。
“方才就见你一身酒味,被灌了不少酒吧,这是吴娘子配的解酒丸。”
沈泽应了声好,拿出一方锦帕将那兔子药丸包好,反手收入了袖中。见李言乐神色疑惑,他只说了“收藏”二字,便拉着她要走。
李言乐任由沈泽拉着,来到院中一僻静的角落。方站定,他便松开了她的手腕,转过身背对她说道“我还以为你要像晾着杨先生那样晾着我,直到万不得已遇上。”
见沈泽言语之间颇有些委屈,李言乐解释道“我答应不出五日会给答复,那就不会食言。我今日就是想找你说这事的,只是没想在这遇上了。杨先生那事都是几个月前了,我怎会没一点长进。”
“好,那你说。”沈泽转过身来,双手环胸,微微低头看着李言乐,神色略有些得意。
见他这模样,李言乐便了然,他先前那点委屈是装的,心中忽就想起二人初见时,他那句听似漫不经心的恫吓。
“若是不小心打翻了火炉,嘶,怕是会有些疼。”
她那时害怕得紧,可如今他若再做出那副神态,说那样的话,她只会觉得他在同她玩笑。
自己是从何时开始如此信赖他?
此情此景,面前这小娘子竟走神了?沈泽刚想表达不满,李言乐却回过了神,她对上沈泽的目光,缓缓开口,语气柔和而又坚定。
“沈泽,我想我也有些喜欢你。可我虽喜欢你,对你却知之甚少。你有很多身份,即便是我最为熟悉的沈家,我所有的见闻也仅来自坊间真假难辨的传言,更别说我从未听过的流云岛,或者是其他什么。”
因着李言乐先前那句“往后多见识见识便好了”,沈泽自信满满地以为她是要应了他,可她现下的这些话让他扬起的嘴角一僵。
“我以为······”沈泽松开了环着的手,想去牵李言乐的手,最终却只是双手各自孤零零地垂在了身侧。
见沈泽眉头紧皱,李言乐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我知晓我们之间的差距,不止是财力、地位这些显而易见的,一如今日见到你的那些友人,你泰然自若,我却被他们身上的气势压得想离开。可是沈泽,你可记得我同你说过,我自小便想仗剑江湖,做一个女侠。女侠可是越挫越勇,一往无前的。”
沈泽的心情起了又落,落了又起,他忽而笑了,伸手将李言乐揽入怀里,靠近她耳边低声道“李掌柜,你今日的话有些多,除了那句喜欢我,其他都不必说。”
李言乐早已将这些话在心中排演了好几遍,自认为面对沈泽时可以做到毫无波澜、落落大方。可就在脸颊触及他胸膛,听到他砰砰的心跳时,她的理智轰然崩塌,只觉得面上发热,心中的小麻雀随着他的心跳一阵上蹿下跳,闹得她有些发晕。
“多、多吗?我还没说完。”李言乐说着从沈泽怀里挣脱了出来,往一旁挪了几步。
“李掌柜继续,在下洗耳恭听。”
“我做事总是要思虑再三才能做决定,这几日我想了很多。沈泽,我同冉姐将染甜居隔壁的铺面也租了下来,扩大了铺子。此外,我们计划明年要开一家新的蜜饯铺和香粉铺,往后还要开更多的铺子。即便终其一生,我也无法达到同你一样的位置,但是我可以努力成为你更坚实的后盾。”
吴芝雪见到沈泽牵着李言乐的手来到她面前时,笑着将手中的小盒子递给沈泽,送二人出了后院。
华灯初上,街上的人和事物都笼罩着一层暖色的光晕,而身边的小娘子面上含羞,眸中眼波流转,一切景象都柔和得不真切,沈泽忽觉得这一切该不是酒醉后的幻象,酒醒之后,他的小娘子可还会在身侧?
这般想着,他将手又握紧了些。
李言乐感受到了沈泽的动作,又瞧他皱起了眉,以为他是喝多了,身体不适,便让他将那兔子药丸给吃了。
“你若喜欢,往后我再给你做一些。不止是药丸,糕团、果品、馒头我都能做成兔子的模样。”
“为何都是兔子?”
“猫状的也不是不行,就是我做的不太好看。”
“言乐,你觉得我喜欢兔子和猫?”
“难道不是?你不就喜欢可爱的事物吗?一如你腰间的兔形玉坠,又比如毛球装饰的手炉。还有我送你的那副年画,宁飞影说上边那只兔子深得你心。”
闻言,沈泽轻笑道“巧合罢了,不过你的那只兔子,确是深得我心。”
触及沈泽柔情无限的目光,李言乐面上又是一红。
怎的总是她露出这幅窘态,她非得让沈泽也脸红心跳一番,这般想着,李言乐说道“沈泽,你方才在院子里说会慢慢告诉我你的事,还说只要我问了,你就知无不言,可说话算话”
“自是算的,只不过我做的那些事你怕是无甚兴趣听,说书先生的话许更对你的胃口。”
“你这是妄自菲薄了,我还真有一件事要问你。”
“你说。”
“在渭城,你是不是差人打探过我的消息。”
听了这话,沈泽眼睛一眯,回道“他们如此技艺不精,竟被毫无功力的你发现了?”
“这怪不得你的探子们,谁让你总是同我说一些我没跟你提过的事,譬如我何时休息,又譬如我搬到渭东同冉姐住在一处。最奇怪的是栎山那事,冉姐说沈家是自己找上门来要帮她寻人的,你们寻来的时间有些不对劲。我以前想过一些可能,唯独不敢去想你喜······自清风堂那日后便觉此前种种,用这可能去解释倒全说得通。”
“李大掌柜睿智。”宽大的衣袖下,沈泽用指腹反复描摹着李言乐手上的薄茧,嘴上从善如流地将她的猜测全都认下。
“你莫不是在梁镇就看上我了?”李言乐说着抽回了手。
“是。”
“你救我竟是见色起意。沈大家主,你肤浅也就罢了,可见识了这般那般的高门贵女和小家碧玉,眼光如此普通,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李大掌柜这是小看了自己,又高看了在下。”
沈泽毫无犹豫地一一回了李言乐的话,又再次牵过她的手。他言行间自然的的亲昵和宠溺让李言乐不甘心地再次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