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李言乐醒时,已近正午,她有好一段时间没睡过那么安稳的觉。
自从来到渭城,她不是担忧找不着差事,就是惦记着周记的事,好些日子里,半夜里醒来便再也无法入睡。尤其是将从沈泽那借来的大部分钱投进糖水铺之后,这情况便愈发地严重。好在这一个月来染甜居的生意很是红火,她才安了心。见新铺子的生意渐渐平稳,周冉给她放了几天假,让她好好休息。
醒来后,李言乐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放空了好一会才穿了衣裳去开窗。窗户一打开,日光便直直地照进了屋子。她伸手去接,秋日阳光温热的触感便从指间蔓延开,使人全身舒爽。她伸了个懒腰,决定今日去城中转转,给自己这空荡荡的屋子再添些物件。
李言乐从渭西一路逛到渭东,又从东市街逛到花朝街,不知怎的就来到了天河楼。先前只是远远地瞧见过几次,如今在这明亮的日光里近距离看,她才感受到这座楼的精美。
而楼中进进出出的人,光从衣着随从来看,亦可知非平常之辈。不过进楼的也有那么些人,他们满面风尘,衣着普通,有的还戴着竹笠,十分神秘的样子。李言乐听说书先生们说过,身家万两黄金只是天河楼对于普通富商大族的门槛,对于江湖之人,只要他的名声响亮到整个天盛江湖无人不知,那便可入楼。她以为,这些人应当就是江湖中有头有脸之人。
她不由又想起了娘亲关于天河楼的描述。她知道祖父祖母乃至往上各位列祖列宗的名讳,可她从未见过也未听娘亲说起她的亲人。
镇上的人都说,像娘亲这般才貌气度都不凡的娘子,定是来自中土大族。再看这权贵遍地的天河楼,李言乐忍不住去想,娘亲难道真的出身渭城名门?可那为何从未有娘家人的消息?难道是因为她执意嫁给门不当户不对的爹爹,被逐出了家门?
以前天天跟爹娘在一起,李言乐从未想过要去了解什么,如今爹娘不在了,她却开始追寻与他们相关的点点滴滴。她想知道更多爹娘的事情,这也是她来渭城的初衷。娘亲说过她是在这里长大,在这里与父亲相识,李言乐总想着,或许有一天,在这偌大的渭城的某条街上或者某个茶馆里,她会从某个人那里听到娘亲和爹爹的名字。
“还真有点想进去看看。”李言乐抬头望着天河楼顶,阳光直直地照在了她的脸上,刺得她睁不开眼。
李言乐离开花朝街来到染甜居时,午时刚过。这个点,街上的店铺都只有零星几个顾客,染甜居里也冷清得很,小灿正懒洋洋地趴在柜台上,似睡非睡。
前几日,周冉将短工都辞退,留小陆在蜜饯铺,而小灿则在糖水铺帮忙。糖水铺不似蜜饯铺那般追求薄利多销,讲求的是少而精。小灿对铺子各项活计都很熟悉,他一人差不多能将糖水铺的顾客应付过来。
尽管李言乐已将脚步尽量放轻,小灿还是敏锐地觉察到了有人进门,于是立马起身迎客。
“有什么需······言乐妹子你怎么来了?”小灿刚开口招呼,发现进店的不是什么顾客,而是李言乐。
“我在渭城逛了大半日,也没什么事干,就来铺子里看看,打扰你休息了。”
甜水铺的活虽不如蜜饯铺多,可毕竟人手少,小灿都是从早忙到晚,每日只有这会才有空坐下歇一歇,却被自己给吵醒了,李言乐语气中带了些歉意。
“啊~我知道了”小灿夸张地做出一副恍然的样子道“李掌柜,你是来铺子里查看我们是否在认真干活。我刚刚睡觉被你抓到,该不会要扣工钱吧。”
“不是不是”李言乐忙解释“我每日都跟你们在一处,你和吴叔的辛苦我自然清楚。而且我也不是掌柜,快别这么叫我。”
小灿见李言乐急红了脸忙着解释的模样,笑道“好了,不逗你。冉姐跟我们说你是铺子二掌柜的时候,我可是吓了一跳,心想,这么年轻的小娘子本事可真大。”
“不过是冉姐看得起我,愿意让我和她一同管铺子罢了。”李言乐忙摆手。
说起李言乐当上糖水铺二掌柜的事,又得回到染甜居开张前的一日。那日,周冉对着账本愁眉不展,李言乐询问得知城西的福居酒馆前两日本应结货款,可他们却推脱说掌柜的出远门,要等他回来了才能结。
“福居酒馆是老主顾,结款向来及时,应当是真的不凑巧,赶上他们掌柜不在。”李言乐宽慰道。
“我不是担心他们不付钱,只是前些日子铺子里刚订了一批果子蜜糖,又付了渭东铺子半年的租金。我本想着将这一百多两收回来后,余下的现银刚好够新铺开张的花销,现在······哎。”
“除了福居酒馆,铺子里还有其他账没收回来,加起来也差不多够的。”李言乐回想了一下,蜜饯铺的账上还有五六家的钱款未收。
“我也知道,只是一下子收这么多家的账,太费功夫了。”
周冉虽苦着脸叹气,却对李言乐说“没事的,你去忙你的,一百两银子说多也算不上,再不济,我去典当些物件也够了。”
李言乐有些担心周冉,新铺开张给她带来太多压力,这开张的日子越是临近,她就越是焦躁。依她乐观的个性,若搁在平时,她顶多对这一百多两的缺口抱怨几句,不至于唉声叹气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