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未过半,糖水铺已陆陆续续有顾客光顾。来的人虽不多,周记众人却不心慌,毕竟重头戏还未开始呢。
李言乐看了看时辰,四位花仙应是快到先前安排好的位置了,桂仙也该登场了。她正想着,就听见周冉说道“玲儿,我们上楼吧。”
她便也放下手中的活,喊小灿跟她一起到铺子外头去。二人在店外站了一会,便看见桂仙小心翼翼地翻过窗户,落在了木台上。由于她穿着黑色斗篷,整个人融入夜空中,这番动作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小灿哥,一会等桂仙把斗篷摘了,在围栏中间的小缺口坐好,你就喊人来。”
“明白,喊人这事就包在我身上,绝对没问题!”
再来看路人这边,路过糖水铺的人纷纷感觉身上落了什么细碎的东西,定睛一看,竟是新鲜的桂花。真是奇怪,此处并无桂树,哪来这么多桂花?他们好奇地抬头往上看,竟瞧见了一位娘子。
这娘子坐在高台之上,赤着脚在空中悠闲地摆动双腿,一阵风吹过,带起垂在她脚边薄如蝉翼的金色披帛,仿佛是画中的仙子降临人世。
“大家看,是桂仙!”
“桂仙在塘元巷!”
也不知是谁喊了几声,方才还一头雾水的人群突然沸腾起来。在人们的呼喊声中,桂仙站起身,随着街上隐隐约约的丝竹声翩翩起舞。
周记众人也没闲着,当即走到铺子外头,为驻足欣赏桂仙舞姿的人们分发糖水并介绍他们这新开张的糖水铺。至于怎么介绍,自是不能让伙计们随意发挥,李言乐早就给他们准备了一番说辞。就拿这蜂蜜昙花汤来说,重点在于周记的昙花来自滇城,只摘取巳时开放正盛的花朵,取韶华正茂之意。蜂蜜只取五色湖旁产出的百花蜜,秀丽的环境才能造就最好食料,用这些食料熬成的糖水更能滋养容颜。倘若顾客嫌价钱太高,他们也有用料较为普通的糖水,味道同样好。
李言乐正将一位妇人送进铺子,忽闻周冉一声惊呼,只见小灿一瘸一拐地走来。他的袖子高挽着,一眼就能瞧见左臂上的一大片血红。
“怎么会这样,周灿你是不是又跟人打架了?”周冉说着话赶紧扶小灿到店内上药。
“冉姐,自从来到铺子里我也就跟人打过那么两回架,你别总以为我同人争斗。我这是跑得太急,没留神给绊了一跤。也就擦破点皮,不碍事。”
见周李二人皱着眉头,表情严肃,小灿便想说几句俏皮话缓和气氛,皇帝头上他是不敢动土,便对李言乐说道“言乐妹子,你都在这看了老半天,能给你从塘元巷这头一路喊着‘桂仙下凡了,大家快去看桂仙’到那头的灿哥哥倒碗水吗?”
“我这就去,你等等。”李言乐应了小灿的话就去倒水。
小灿的手臂虽看着血肉模糊,十分可怖,所幸未伤着筋骨,等过几日结了痂也便好了。周冉心中稍安,处理完手臂上的伤便蹲下身就要给小灿挽裤腿,接着处理腿上的伤。
“冉姐,我自己来就行了,你快去忙你的。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我先前被那么些人围打,也不过是躺了三日。”小灿按住周冉的手,拿过药,麻利地挽起裤腿往腿上涂伤药。
眼看就要到亥时,这个时辰,原定是要小灿去打探各位花仙的进展,因着他摔伤了,周冉脱不开身,其他伙计对路线又不够熟悉,李言乐便揽过了这差事。临出发前,小灿拦住李言乐,拖着伤腿坚持要去,被周冉一把按回了凳子上。
李言乐挎着竹篮走出塘元巷没一会,便瞧见不远处聚着一群人,她隐约听见几个孩子在喊仙女姐姐。
“谢谢你,我这就去找桂仙姐姐,这些蜜饯给你。”
李言乐走进人群时,木槿花仙正弯腰跟一个小女孩在说话。李言乐看了眼推车,装糖水的木桶已经见底。
听到有几位不明所以的行人询问,她刚想回答,却被旁人抢了先。
“这位仙子在找桂仙哩。桂仙就在前面的巷子里跳舞哩,我刚刚瞧见的。”
“我也看见了,好像是一家糖水铺新开张,围了好多人,可热闹了。”
“桂仙姐姐最喜欢热闹,各位若有闲暇,不妨跟我一道去看桂仙姐姐。”木槿花仙朝身后的小哥使了个眼色,小哥立马会意,抱起装有蜜饯的瓷罐给四周围着的人分发蜜饯。木槿花仙正要继续往前走,看到了人群中的李言乐,便对她点了点头,表示一切都好。
分发完蜜饯,那小哥悄悄溜出人群,来到李言乐身边,对她说菊仙和昙花现那边都来人过,他们也快到了。
如此这般,只有路程较远的木莲仙还没有消息,按照计划,木莲仙此时应在宝瑟街上。思及此,李言乐抽出棉帕擦了擦额上的细汗,加快脚步往宝瑟街赶去。
这宝瑟街算是渭东较为清冷的长街,今日却是人流不断,比东市街附近的街道还要拥挤,多是赶着去看那观月台上歌舞的人。李言乐顺着人流走着,越是往前,这道路就越发地开阔,两旁的房屋也渐渐稀疏,可人却丝毫未少。待走过这长街的三分之一,房屋之间的间隙里已能看到瑟湖粼粼的水波。
按理来说,木莲仙应当是走到这里了,可现在却不见人影,李言乐有些着急。她踮起脚尖,想看看前面是什么情况,无奈太过拥挤,前头站着的的男子又比较高大,她什么也瞧不见。
“爹爹,那是什么?”
骑在前面这位魁梧男子脖子上的小娃娃指着空中明晃晃的一团亮光好奇地问道。
“那就是观月台,上面有人在跳舞,你看到了吗?”
“嗯,看到啦,有好多小人。”
李言乐朝着那小娃娃指着的方向看去,此处离观月台尚远,依稀只能看见亮光中有几个黑影,台上究竟是什么光景还看不分明。实际上,即便是到了瑟湖,隔着宽广的湖面,眼力再好的人也只能将那台上之人的身形看个大概。这观月之台本就不是为平民百姓所建。
“爹爹,你这么慢,蝠伯伯该等得不耐烦了。”那小娃娃催促他爹快些走,自己则悠闲地晃动着脚丫。
“这只老蝙蝠,摘星大会之后就不知道躲哪去了。他今日临时临了地约我们赏月,爹爹我能去都是给他脸面,他敢不耐烦。”
“嘁,爹爹,你可敢当着蝠伯伯面说这些话?”
“有什么不敢的!”
摘星大会?难道是三年前的那场?李言乐心道,这男子做农夫打扮,没想竟是江湖人,还同三年前的那场摘星大会有关联,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据说,天盛的江湖门派,每五年就会举办一次比武,名为摘星大会,旨在切磋武义,促进武学繁荣。这摘星大会虽是在天盛举行,但外邦各派也可参与。
三年前的那场大会,名为萨朝的外邦教派偷袭了天盛各门派与会之人,掀起了一场动荡。在这次动荡中,各门派涌现了一批后起之秀,这些初露锋芒的年轻人对这长达二十余日的动乱的平息有着不可忽视的功劳,颇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架势。
自然,这些又是李言乐从说书先生口中听来的。
“言乐妹子!”
“这里,看这边!”
忽闻有人在唤自己的名字,李言乐下意识地往四周看,而后在街对面看到了正在拼命挥手的宁飞影,还有一旁悠然摇着扇子的沈泽。这两人站在同一处屋檐下,一个爽朗恣意,一个清俊风流,当真是显眼。
自上次与沈宁二人分别已有近两月,在这茫茫人海中再次见到他们这两位熟人,李言乐不由扬起嘴角,踮起脚尖,同样向他们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