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罚跪后,顾辞心里憋了一口气,谢景也没探望过她的伤,两个人已经三四天没说过话了。乍一相见,顾辞不知道说什么,干脆假装没看见,扭头就走。
“顾姑娘!”姜泽出声叫住顾辞。
顾辞无奈转身,这才看到谢景身后的姜泽牵着一匹高头大马,通身黑亮,只有头上一绺白色延生到脊背前端,看着就赫赫生威,神气十足。但它的眼神倒是十分温和。
看得有些呆了,直到姜泽牵着马到顾辞跟前,递过了缰绳,她都接了手,这才反应过来:“这是……给我的?”
谢景点头,没说话。顾辞立刻喜笑颜开,将之前那点不愉快抛之脑后,连忙去抚摸这十分温顺的黑马。她抚摸马匹的动作十分熟练,毫无犹疑,一般人看到这么高的马,总会先试探着去摸,顾辞却是直接上手。
其实早在跟着师父的时候,顾辞就摸过马,也被师兄们带着骑过,只是那时候年幼,他们不准她一个人骑。现在总算有机会了,顾辞心里翻涌的激动缓慢地掩盖了弥散的痛苦,面上不露分毫。
草场有很多世家千金也在,顾辞不敢大意,先请谢景教了她,这才自己上马,也不打马飞奔,只是时不时夹腿,让马儿往前走。她今日格外乖觉,就在谢景身边打转,并不走远。
看着那抹纤细的身影,谢景有些晃神。直到许久后,日色映照着她额上细密的汗珠反射了微光,扰动他视线,谢景才回神。
他仍旧盯着马上的人,却忽然问姜泽:“你说当年春猎我若遇到她,是不是就不会有今日。”
低头瞥到谢景摩挲断腿的右手,姜泽沉默了。片刻,另起了话头:“主子第一日去选马,是为顾姑娘挑的?”
“嗯。”谢景笑了笑,“我看她很想骑马。”笑容有种说不出的安宁。说完,察觉姜泽又一次沉默,谢景这才收回目光,看向自己的护卫。他笑意浅了几分:“总要对人有几分真心的好,她才会心甘情愿为你做事。”
——只是这样吗?
姜泽微微皱眉:“那为何主子还罚跪?”
“我若不罚,母亲纵使当着阿辞的面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难免有芥蒂,反之,我若狠狠罚了,母亲心疼,两人必定不会再生隔阂。”
“既是好心,那主子为何不告诉顾姑娘?”
谢景一时无言。目光闪了闪,他看向远处,快速搜寻到那抹身影后,他自己也没得到答案,于是最后只回答了姜泽四个字:“就你话多。”
姜泽:……
草场上,宋未央也在。她会骑马,只是骑得不好,这会儿便只是牵着绳子遛马,脸色有些难看。丫鬟晓蕊在一旁安慰:“小姐,那起子人真是多嘴多舌!小姐只当卫世子是表哥,分明坦坦荡荡,可她们却嫉妒您,本来今日卫世子可以陪着小姐骑马,都怪她们!”
“好了晓蕊。”宋未央叹息一声,“我和表哥到底男女有别,如此也好,省得传——”
话音戛然而止。
晓蕊一看自家小姐不知看到了什么,脸色都白了,忙顺着宋未央的目光看过去,旋即也是脸色一僵。
两个人看见的不是别人,正是谢景和顾辞。此时顾辞下马歇息,在谢景身边请教骑马的要义,谢景耐心解答。近处的姜泽和绿萝不觉得有什么,最多是世子和顾姑娘说话总是格外温和。
但落在旁人眼里,却是不一样的。
远远看去,旁人只能看到谢景低眉含笑,对着身侧蹲伏的小侍女殷殷相望,哪怕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也能想到该是怎样的温声软语。小侍女则仰着头,眼眸亮得灼人,似乎盛满了世间所有的明色。
任谁看了,都要觉得这是一对璧人。包括宋未央和晓蕊。
想起小姐上次回去后偷偷哭了一夜,半晌,晓蕊开口,声音却不觉低了几分:“小姐别难过,起先谢世子在缪夫人面前何其维护那丫头,可昨日还不是说罚跪就罚跪?可见谢世子也只是觉得一时新鲜。”
宋未央没说话,脸上依旧白得没有血色。
“小姐,谢世子刚消了气,若是那丫头今日又闯了祸,您说谢世子会不会一气之下将她赶出侯府去?”
“你什么意思……”宋未央总算有了反应。
“小姐……”晓蕊凑近宋未央耳语了几句。一说完,宋未央就紧皱眉头,断然道:“不行!我怎么能这样!?”
“小姐,也不是非要这样,要不…咱们先过去瞧瞧?”
望着远处,宋未央咬着唇没说话,不知过了多久,她点了点头:“……好。我们过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