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承安离开侯府大门的时候脸色很不好。
刚刚表妹跑出来,眼眶通红,拉着他的衣袖要回济安公府。问她发生了什么,她也只是咬着唇不肯说话。
卫承安当然觉得是谢景欺负了表妹,可谢景随后出来,面色如常,反而让卫承安不好质问,只得先带人离开。
等卫宋二人一走,谢玉很快也告辞。临走时,他在影壁前止步,目光锁向顾辞:“顾姑娘,今年陛下开了春猎,到时候表哥一定会去,顾姑娘初到宁阳,也会跟表哥一起去看热闹吧?”
应付完济安公府,顾辞已经准备今晚跑路了,当然不会去什么春猎。她尴尬地笑了一声,摇头:“我身份低贱,又不通礼数,不好丢脸丢到皇上跟前去,我就不去了。”
“是么…”谢玉一双细长的眼低垂了眼尾,声音低下去的同时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究竟是顾姑娘身份低贱,还是我身份低贱……”
谢玉是谢稷的庶子,嫡庶有别,在谢家的身份的确不高。此时谢玉再次看向顾辞,努力笑得温和,眼神却满是自嘲:“是我唐突姑娘了,我这样的身份,原不配向姑娘开口的……”
啊这……
“不是…”顾辞连忙解释,“我不是因——”
“顾姑娘不必勉强。”谢玉打断她的话,朝着二人施了一礼,神色凄哀,“我这便告辞。”
顾辞:……
叹息了一声,谢玉往外走,背影落寞。
顾辞:“……我去!”
谢景送谢玉到了府门外。
顾辞没跟出来,谢玉悲伤的情绪就一扫而空,此时和谢景相视一笑:“表哥,你交代的两件事我可都办妥了。不过表哥为何非要顾姑娘去春猎?”
谢景笑笑,语气有些无奈:“小丫头总想离开我,我得找些事情拴住她。”
“这样吗?”谢玉愕然,心底却觉得这样的谢景可亲近了些。表哥从断了腿后性情大变,似乎这世上已经没有他在意的东西,现在肯为一个姑娘费心,总是好兆头。
看着谢玉的马车远了,谢景还坐在侯府门外。他的手掌轻轻搁在腿上,无人注意他的手指在缓慢的摩挲。
春猎。
眯了眯眼,谢景似乎在遥想什么光景。他的牙关慢慢咬合,心底的激越一圈一圈荡开,久久难平。
时隔七年,他将再次踏上夺去他双腿的猎场。这次,他将不能骑马立于猎场之上。
谢景心里清楚,当年他是如何在众人面前锋芒毕露,这一次,就有多少人落井下石,想看他蒙欺受辱。
*
四月初九。
建和帝携数位高位妃嫔和一众皇子,前往京郊狩猎场,一并参加春猎的还有众多朝臣勋贵,以及在这回科考中脱颖而出的学子。
和在屏南行宫举行的盛大秋猎不同,春季万物复苏,所谓狩猎,狩的多是皇室驯养的鸟禽走兽。原本是三月春猎,但因为七年前谢景在猎场出了意外,其中又牵涉皇室,皇帝为此搁置了春猎。但不可能一直搁置下去,是以寻了科举的由头,这回一通准备下来,已经是四月了。
到了午后,众人才抵达京郊。春猎的一应活动要持续大约十日,所以一到猎场,底下的人就开始安营扎寨。
皇帝的营帐当然被围在正中间,临安侯府的也靠近里层。顾辞站在正在搭建的营帐外东张西望。
见状谢景问她:“你找什么。”
“找马。”顾辞极目远眺,可视线被一顶顶帐篷阻隔,她有些丧气,“都说皇家的马是极品战马,怎么一匹都没见着?”
“这才刚来,大家都要修整,所以惯常第一日不会有什么活动。”谢景顿了顿,目光落定在顾辞身上,“不过,晚上会举办一场宴会。”
顾辞回望谢景,眨了眨眼:“跟我又没关系。”
“有关。”谢景转头看向建和帝营帐的方向,“皇上为你安排了座次,你必须到场。”
“我!?”顾辞吓了一跳,“我是世子侍女,又不是世子妃,皇上看中我哪点了,给我排个座儿?”
“大约是……”谢景思索了一下,“看中你貌美如花。”
眼看顾辞的眼睛越瞪越大,似乎要想到别处去了,谢景轻咳了一声,又道,“不然皇上难道是看中你品格高尚么。”
——好家伙,原来谢景是在讽刺她!
一整个下午,顾辞果然都没见到一匹马,而到了晚上,也果然有夜宴。
男女不同席,既然赐座给顾辞,当然是在侯夫人许氏身边。临安侯和谢景则坐在皇帝下首,几个人正在上演君臣和睦。顾辞看着没劲,中途被皇帝远远打量了一眼,皇帝也没叫她上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