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放榜以来,宁阳城中更加热闹,四处可见考完的进士公子在街上行走,不可谓不得意。有些名列前茅的,还会举办雅宴庆祝。
临安侯府的马车上,顾辞掀开侧脸巴望着外头,一脸新奇地瞧着街上更甚以往的喧腾。
她今日穿了一件月蓝色八幅罗裙,并非侍女的装扮,艳丽的颜色衬得她肌肤雪白,一双眼睛朝着车帘外打转的时候,更显得俏皮生动。这样的顾辞和梁上的女飞贼不大一样,少了些稳重警惕,多了些随性天真。
瞧着她东张西望,谢景笑道:“按理说偷了那么多大户高门,你也算是见多识广了,怎么还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正兴致勃勃的顾辞闻言,下意识收敛了几分,她嘴上却是反驳:“我见惯了钟鸣鼎食,却少见这人间烟火,钱财是钱财,哪能跟人气儿相比。”
“因为是贼,所以白天也不出门?”谢景起了点好奇。
端坐回车内,顾辞沉吟片刻:“也不算,就是我一个人,白天出来也没什么好逛的。”
谢景便沉默了。他不会去问她为什么一个人,因为他也是一样的。
今日两人要去的地方,名为悦己阁,是一家胭脂铺子。之前刘思清的死,虽然找到了凶手蓉儿,但最后蓉儿却不知所踪,甚至很可能是被刘雍藏起来了。刘雍为何要将杀害自己独子的凶手藏起来,这其中恐怕大有文章。谢景事后命人查过这个蓉儿,得到的消息只有她身体不好,且孤苦无依,为了赚钱治病,靠卖些绣活维生。
而她的绣活,却是卖到了宁阳双窟之一的仙子楼。且不说仙子楼是高级艺馆,向来只招待世家豪门和达官贵人,蓉儿搭上仙子楼里的人十分不合常理,就说蓉儿被刘思清掳走前,正是在悦己阁买胭脂,而悦己阁里的胭脂,价钱很是不菲。
蓉儿赚钱是为治病,又怎么舍得花大价钱到悦己阁里消费?
不一时,马车进了建平街,很快到了悦己阁。这也是顾辞今日打扮不同的原因,毕竟是女客居多的铺子,谢景进来有些引人注目。
进了悦己阁,顾辞花谢景的钱买了胭脂,又塞给老板娘一锭银子,问起了蓉儿。事情发生在两年前,老板娘早不记得了,翻了翻账本,也没找到那几日来过名字里有“蓉”字的客人。
最后还是有个丫头主动提起,说她还记得刘思清当街掳人那档子事。
丫头道:“那时候是我头一个月到阁里做事,所以那一天我印象特别深刻。那位姑娘是个生面孔,阁里都不认识她,便是我接待的。她在铺子里挑了很久,后来买了一盒胭脂刚出门,没一会儿就被那刘公子给掳走了。我当时还很是害怕了几日……”
从来没来过悦己阁,头一回来就被路过的刘思清撞见给掳走了?且蓉儿那天还挑选了很久,这举动,倒像是在等着刘思清路过似的。顾辞心里更是疑惑。
回到马车上她将得到的消息一一说了,谢景略思量了片刻,吩咐车夫前往仙子楼。
蓉儿的绣活是卖给了仙子楼中一个名为茹梦的艺伎,茹梦也是苦出身,对蓉儿多有同情,谢景想从她身上再问一问蓉儿的事情。
仙子楼中的客人往来非富即贵,要见茹梦就不如进悦己阁那样便宜了。姜泽去打探了一番,回来禀话道:“主子,济安公府的卫世子在五楼举办雅宴,眼下刘府的案子在皇上跟前算是已经结案,我们没理由大张旗鼓地去查案,也不好对上济安公府,所以眼下……”
姜泽等着谢景的指使。谢景却是先哼了一声:“还以为他多清高,原来也不过是道貌岸然之辈。”
顾辞微微蹙眉,她问姜泽:“茹梦可是被召到雅宴上去了?”
因为谢景和卫承安,读书的时候就是一个离经叛道,一个循规蹈矩,两人很不对付,此时姜泽也不解释卫承安是被人拉着来的,只回答顾辞的话:“不曾。她的身份不够,不能到宴上。”顿一顿,他有些为难道,“只是要进去见她……”
“怎么了?”顾辞追问,不是很明白姜泽为什么吞吞吐吐的。
“世子不便进去。”姜泽简短地解释了一句。
顾辞面露疑惑,不能她问,谢景自己开口:“我一个残废,多年深居简出,忽然出现在仙子楼,只怕要引起轰动。到时候扰了济安公府的雅宴不说,事情闹开,刘雍也会起防备之心。”
“呃……”顾辞点头,“有道理。”又将目光投向姜泽,“那你可以去啊。”
姜泽拱手低头:“属下不擅和女子交谈。”
顾辞:……
——那现在我们是在干嘛?
尤不死心,顾辞又道:“那随便派个人去也行啊。”
姜泽:“属下等都不擅和女子交谈。”话中格外加重了“等”“都”二字的读音。
顾辞:……
马车内的谢景和马车外的姜泽,两道目光幽幽落在了顾辞身上,堪称内外夹击。顾辞抖了抖身子,她怎么觉得自己今天上了贼车?
……
仙子楼是艺馆,只谈风月,不谈风尘。当然,其中免不了还是有些皮肉生意,但都是情到浓时,你情我愿,不似青楼那般强买强卖。所以,仙子楼除了独立一层的二楼,其余四层也招待女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