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顾辞一头雾水,而说出惊人言论的谢景已经将桌上的名册收起,摇着轮椅离她远了些,扬声对着门外道:“母亲进来吧。”
许氏立马进来了。先前听谢景说顾辞受了伤,这会儿许氏是带着瓶瓶罐罐过来的,进门后关心了顾辞几句,就将托着药瓶药罐的丫鬟都遣了出去,只带了一个雀屏进内间,让雀屏给顾辞上药。
无论如何推拒不得,顾辞见谢景也没有搭救自己的意思,只能依从许氏。剥下衣物,许氏看见了顾辞身上的伤。平心而论,不算太严重。
可许氏何等敏锐。
在公主府的时候遇到歹人,顾辞忽然出现,将她和丫鬟送走。许氏离开后就去找了欣和公主,公主已经先一步得了消息离开了。许氏没看见顾辞施展轻功,可是此时身上纵横的伤口却让许氏明白,顾辞绝不是一个柔弱的一般女子。
身上伤口颇多,却无一处致命,一个普通的女孩儿,怎么可能在那些蒙面人手下只落了这些伤?
许氏甚至看出来,顾辞压根没生病。雀屏小心翼翼给顾辞上着药,许氏在一旁静静看着,半晌问道:“阿辞,你和景儿……是怎么认识的?”
背对着二人的顾辞心下一惊。
——谢景真是老奸巨猾,连他母亲要问话都猜到了!
——猜到了又偏不说清,要她现编吗?!
“我和世子八年前在荥州相识,我于世子有恩。”情急之下,顾辞只能按照谢景的交代答了,心里一边盘算着怎么圆谎。
果然许氏又问:“有恩?我能问是什么事情吗?”
“这个……”我还没编好。
“不方便说吗?”许氏语气依旧,神色却是带了一点狐疑。
顾辞不看都能猜到许氏的想法,脑海中飞快转动,现编现说:“也没什么不方便的,只是…只是实话实说,那时候我年纪尚小,不大清楚究竟是何事,只晓得是师父帮了世子一个大忙,世子说若日后我们有难处,尽可以来临安侯府找他。”
八年前,这姑娘大约只有十岁出头,能帮谢景什么忙?若说是师父,倒是可能。许氏缓和了心里的不安,又问:“那你怎么一个人来了?你师父呢?”
“没了…师父没了。”顾辞的语气十分平和。
她垂着头,许氏看不清她的表情,尽管这样,许氏仍旧能感觉到这个姑娘原本直挺的脊背兀然塌了一瞬,这几乎是身体的本能反应,绝非伪装。
慢慢抬起头,顾辞侧目看向许氏:“我是个孤儿,跟着师父学过些拳脚防身,虽然晓得我这点微末本领登不得台面,但我实在无所倚靠,来您府上,我没有别的想法,我只是想找世子谋一份差事,能活下去就好。”
说话时,顾辞眼里因为泪意盈盈发亮,她隐忍着,面上甚至带着平和的笑容。许氏看得心头一酸,怀疑登时被怜悯冲淡了些。疑虑还是有的,但许氏没再追问下去。
等上了药,许氏带着雀屏离开,顾辞出来相送,谢景竟还在外间。
许氏没问谢景为何还在,而是柳眉一竖,带了些厉色:“阿辞既然是恩人的爱徒,你怎么好叫人家委屈做你的侍女?”这话既是质问,但也有些试探的意思。如果顾辞说的是假话,谢景一定会拆穿。
可许氏哪里晓得,这谎话就是自己的宝贝儿子给人家姑娘起的头。
谢景闻言,果然面色依旧,他看了顾辞一眼,回许氏道:“阿辞心甘情愿,儿子有什么办法。”
顾辞:……
——她真想在谢景脑门上打个大洞!
许氏转脸看向顾辞:“阿辞……”
“夫人不用担心阿辞…”顾辞脸上笑意明朗,“我知晓自己身份低微,能做世子的侍女已经是我极大的运气,我是心甘情愿的。”
——我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儿子都承认了,许氏这下彻底安心了,嘱咐顾辞好好养伤后就离开了。
而谢景还没走。
此时顾辞看着谢景,早忘了谢景左臂上的伤:“世子到底想干什么。”
“嘶~”谢景抬手捂了捂左臂,这才对上顾辞的眼睛,随意问,“你方才说什么。”
顾辞:“……没什么。”
长睫低垂,掩住眸中笑意,谢景开口说正事:“明日欣和公主可能会过来,我们要想个法子将你的伤掩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