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里屋,姜泽朝看书的谢景俯首:“世子,刘老爷登门,拜见侯爷去了。”说罢,他看一眼顾辞,面上显出犹疑,到底是凑到了谢景耳边,耳语了几句。
顾辞被姜泽的神情弄得无措,又不好意思再盯着两人看,转了目光看别处,只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
可她耳力到底有限,实在听不清两人的耳语。等护卫退出去,她只觉谢景的神色陡然严肃起来,连看向她的目光也带了几分审视。
顾辞连忙坐端正,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膝上,不敢有任何小动作。
盯了她片刻,谢景眼中两种情绪交织起伏,好像心里在衡量着什么。半晌,他微微蹙着的眉头一点一点舒展开,复又低头看书去了。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外头忽然嘈杂起来,一串脚步叠着一串,混乱又匆忙。
不等顾辞问,谢景已经开口:“搜院而已。”
而…而已???
顾辞:……
原来方才护卫是在说这个。但顾辞却又觉得不太像,护卫好像不只是在说搜院的事。
不过眼下顾辞没时间去想护卫说了什么,她得先把搜院的事情躲过去。听方才护卫的话,那皇商刘雍倒是聪明,直接去见临安侯。
虽谢景是个目无王法的,他老子临安侯却识得大体,眼下搜院想来就是临安侯安排的。
老子的命令,儿子只怕管不着,顾辞想到这点便站起身:“世——”
“坐下。”懒洋洋将书翻过一页,谢景连眼皮也不抬一下地命令她。
“可外——”对上谢景古井无波的眼神,顾辞识趣地将后半截话咽了回去。
等顾辞坐下,谢景余光瞥一眼她如坐针毡的模样,终是大发慈悲又补一句:“不用怕,没人敢搜我的院子。”
顾辞:……这话你不早说。
虽心下稍安,但顾辞始终认真听着外头纷乱的脚步声。
然而如谢景所说,过了不多时,外头渐而安静下来,果真没人来搜谢景的院子,更别说他的屋子。外头的危险过去,顾辞便觉得里头危险了,她不能继续在这阎罗殿待下去。
顾辞终于起身,同谢景拱手告辞:“世子援手,在下铭感于心,以后一定会报答世子。”
谢景拿着书的手垂放到膝上,微微蹙眉看向顾辞,却对她的话不作回应。
对视两眼,顾辞想自己空口白牙确实没诚意,思量片刻,她恍然,伸手从怀中摸出一沓银票来,又朝谢景讨好地弯弯眉眼,将半沓的银票放到桌上:“谢世子。一点心意,世子笑纳。”
然,谢景只是舒了眉,似有深意地打量她,还是不说话。
捏了捏手里剩下的半沓银票,顾辞一咬牙:“这些,都给世子!”
谢景:……
临安侯府看起来很缺钱么?
谢景觉得,他很有必要在世子院置办些贵重摆件儿了,不然一个区区飞贼都以为他贪图这点银钱。
见谢景总不说话,顾辞已经站不住了,踌躇再三,她朝谢景最后点一下头,旋即转身要走。
“刘思清死了。”谢景突然道。
只走了两步,顾辞停下。屋子里没别人,谢景这话只能是对她说的,而她脑中也飞快反应过来刘思清是谁。
刘思清死了?!护卫原来说的是这个?!
顾辞猛然转回身看谢景,不肖她问,像为了印证她想法似的,谢景又重复一遍:“刘雍的儿子刘思清,昨夜死了。”
一切不合理的地方忽然都说得通了。
昨夜她潜进刘府,只刚拿了银票,明明没弄出半点动静,外头却有人大喊抓贼。她不敢冒险,只好逃走。
对这些高门显贵来说,她偷的银票不算什么,是以各府的家丁,一般来说,只会追出府门不远,追不到就算了,然后将事情扔给京兆府继续追查了事。京兆府呢,起初还上心,抓了几次无功而返,后来接了案子就只敷衍查一查作罢。
可这回不一样。
家丁追了三条街不说,京兆府更是严守长安街,竟挨家挨户排查起来!
原来这些全是因为刘雍的儿子死了。
刘雍是皇商,富贵泼天,但他自己身体上大约有什么毛病,娶了六七房小妾,却只有一个儿子刘思清。
他唯一的宝贝儿子死了,难怪他不肯善罢甘休!
“你只怕走不了。”轻飘飘吐出一句话,谢景眯着眼睛看她,“你现在…是杀害刘思清的嫌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