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墨望着杜随脸色苍白昏迷不醒的钢琴老师说:“美人鱼本来也不是妖怪,尤其是上岸变成人,更加不会有妖气了。”
杜随有点踌躇:“那怎么办?送医院不妥吧?你知道她这是怎么了吗?”
金墨沉吟:“我大概知道。”他蹲下身子,两支手指搭在美人鱼老师的手腕上,过得片刻,美人鱼的脸色好了一点,但依然没有醒过来。
“我也没法子了,送她回家吧。这个具体说来,不是什么伤病的问题,是她们一族的诅咒。”金墨说。
“诅咒?”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下来的睡莲好奇地说。
“就是那个美人鱼变成泡沫的童话么?”杜随问。
金墨点点头:“美人鱼的孩子们长大以后,只要找到愿意真心爱她,和她厮守一生的人,就可以变成人。但是变成人的美人鱼失掉所有法力,而且如果爱人变心,就会变成泡沫。”
杜随失神:“真的会变成泡沫啊……谁能够一生一世,永不变心?这个托付的依凭也太虚无缥缈了,如此大的风险,真有这么傻的美人鱼啊。”
金墨还没说什么,旁边的睡莲眼睛里已经有眼泪在闪光了。
悲剧好像从上古以来就没有变过,痴心的女人,负心的男人,万变不离其宗。
除了叹息又能如何?
金墨正色说:“谁都不傻,可是不如此她们无法繁衍后代。你见过公的美人鱼么?美人鱼只能找人类□□生育,为了留下后代,无法不冒险。当然,美人鱼其实是不老不死的,不生后代也不要紧。”
自然的法则是很公平而神奇的,一切都以种族的繁衍为宗旨,万物生长,把自己的DNA流传下去似乎都是一生的目标。越是弱小,死亡率高的动物,繁殖能力越强,比如说鱼,青蛙,一次产卵成千上万;而越是强大,生存压力越小的动物,繁殖能力就越低,比如说海豚,好几年才发情□□一次,一次只生一只,而到了现在的人类,一辈子也不过一两个,两三个孩子了。
美人鱼超出人类之上,不老不死,拥有法力,是海中的女皇,但是代价是她们没有雄性,无法繁殖,要想繁殖,必须经历如此惨痛的赌博,不如此,海里就满是美人鱼了。
血圣兽是大地之主,最强大的生物,结果他不但没有雌性同类,连同族都没有。这也很正常,这样的东西多几只,别的生物和妖怪们还有活路么?
冥冥之中,究竟谁在作着这么微妙的安排?
杜随突然想到上次那个算命的给自己算说第一个孩子会夭折或流产,自己和金墨能生出孩子来吗?自己和金墨好了这么久,并没有什么避孕措施,一直都没有怀孕的迹象,应该不能生育才对吧,物种相差那么大。
那些号称妈妈们梦与龙交生下来的皇帝们,应该只是个愚民的文学创作而已吧。
不能送美人鱼去医院,去了也没什么用,杜随动手从老师的包里翻出手机,找她丈夫的电话号码。
很好找,通讯录里第一个就是,只有“爱”一个字,而按一下通话健,记录里也全是和这个电话的通话记录。
杜随毫不犹豫地拨了过去。
接电话的是一个好听的男人的声音,有点耳熟,接电话先叹气,微微有点不耐烦有点无奈,但还是比较温和地说:“亲爱的,不是说了我这几天忙么?”
杜随立刻很职业地说:“对不起,先生,我不是您夫人,您夫人给我上课晕倒了,请您立刻过来看一下。”
对面沉默,声音再响起时就有点颤抖了:“晕倒了……她没事吗?在哪里?”
杜随报了自己家地址,老实地跟他说:“很严重,您快过来吧。”
大约过了十五分钟,门铃就响起来了,睡莲去开的门,杀气腾腾地瞪了来人一眼,把他带进来。
杜随一看楞住了,完美得体的西装,俊秀的面孔,优雅的风度,世界太小了,来的居然是自己见过的,louise唐的心上人朱先生。
朱先生一脸苍白,焦急万分地进来,却看到杜随,不由楞了一下,但立刻焦急地说:“她在哪?还好吗?叫救护车了吗?”
杜随指指沙发:“在那里,我们采取了一些急救措施,至于救护车,”她顿了顿,说:“您应该明白叫了也没用吧?”
朱先生本来扑到美人鱼的沙发边,拉着她的手爱怜万分地叫着她的名字,听到杜随的话,倏的抬起头来,惊疑不定看着杜随和一直一言不发的金墨。
“你们,你们知道了……”他艰难地咽了下口水。
杜随点点头。
“那你们一定不是普通人,求你们救救她。”他看看金墨又看看杜随,分明是觉得金墨更像靠得住的样子,但是他还是冲着杜随哀求,只有眼睛望着金墨。
“没办法。”金墨直截了当地回答。
朱先生的眼泪落了下来,声音颤抖:“她真的……会死吗?”
“会变成泡沫,连灵魂都没有了。”杜随更正他,但是杜随毕竟是女人,不免八卦,又问:“你难道不知道吗?既然知道美人鱼会这样,怎么还会……”
朱某人一下子跪倒在沙发旁边,痛哭失声:“我知道啊,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做,虽然,虽然那天……可是我和louise,只是吃吃饭,聊聊天,我真的什么都没做,连接吻都没有啊。”
男人哭得虽然哀恸,但是理直气壮并且委屈,他的意思杜随明白:没有性关系,就不能算出轨,也不算变心。既然如此,为什么我的美人鱼还是要死呢?
“灵和肉不是一回事。”杜随不屑地说:“管你做没做,只要心里变了,那就是变心……”
男人还是继续扑在沙发上,搂着昏迷不醒的妻子晃动着:“醒醒,亲爱的,醒醒啊……”
金墨皱起了眉,不耐烦地上了楼,嘴里小声嘟哝着:“……无聊……变成泡沫,真无聊……还不如让我吃了……算了,现在变成人也不好吃了……”
声音隐隐约约传到杜随耳朵里,不由冷汗直下,幸而痛不欲生的朱某人没听见。
男人哭得肝肠寸断,美人鱼依旧安详沉睡如睡美人。杜随看不下去,吩咐睡莲把他扶起来,坐在沙发旁椅子上。
朱先生慢慢收拾好情绪,止住哭,对杜随说:“有法子救她吗?无论要我做什么,我都回去做的。”
他西装折皱,领带歪斜,眼睛红肿,要是louise看到他这样,说不定就不爱他了。
但是杜随看出他语意诚恳,对妻子显然还是真心的,也有点怜悯他了:“要什么办法呢?只要你爱她,不要变心就行了。”
“可是我一直都爱着她啊。”他抬起头,苍白的脸上带着天真的惊讶,“我从来没有变过心啊。”
也许是秘密保持了太久,难得可以找到人倾诉;也许是此刻心情需要宣泄,朱先生很详细地跟杜随讲了以下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