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到这里,孙秀才到了,孙盤乐呵呵地打起精神叫孙子见客,心里已经开始畅想等孙儿大展宏图去了皇都,有三个太学生做“靠山”的美妙情形了。
孙秀才倒是显得斯文,不似孙盤一样圆盘大脸,除了眼神有些闪烁。
这时侯林森不屈不挠地问:“我先前听人说,贵府内有人看见了那狐狸郎君的真身,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
孙大爷脸上的笑一僵,又道:“这个多半是底下人乱说的,当不得真。”
无奇并没有坐着,而是站在门口,听着孙家的人说的滴水不漏,此刻就回头道:“先前在南塘寺遇到守备大人的时候,他跟我们说了些隐秘,还说……孙家小姐应该也跟他们家的姑娘一样。不知两位有什么可说的?”
孙盤跟孙大爷脸色立变,顷刻才问道:“这个、什么一样?我们竟不知道。”
无奇转身:“姑娘的死,不是只给拘去魂魄那么简单。对吗?”
厅内一片死寂,两个人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好一会儿孙大爷才道:“您指的是什么?”
无奇走到孙家大爷跟前,突然就问:“小姐……是你杀的?”
“你!”孙大爷几乎跳起来,哆嗦着叫:“你说什么?你不要胡说!”他的眼睛乱动,两只手无意识的握紧又松开。
无奇向着他笑了笑,转头问孙秀才:“是你杀的?”
“不、不是!”孙秀才立刻回答,而在回答过后,他看了一眼孙大爷,脸色白的像是纸一样。
“你、你是什么意思?”孙盤站了起来。
蔡采石最擅打圆场,此刻却忽然词穷,他不是很懂无奇为什么突然问这么一句无礼的话,但他有清楚无奇做的事绝对有她的理由,所以他在掂量如今该怎么发话,免得坏了无奇的事。
正如蔡采石所想,无奇问的其实是个最简单而直观的心理测量问题,——在一个人毫无防备的时候忽然问出一句话,如果他是无辜并没做过的,出于本能,他一定会立刻否认,就像是孙秀才一样。
而没有在第一时间否认反而惊慌不知所措的那个,十有八/九就是凶手。
夏知县曾告诉过苏守备孙家女孩死因有疑,所以无奇试了试,果然白黑立判。
她扫了眼呼吸紊乱的孙家大爷:“孙小姐给那所谓的狐狸郎君奸污,但并没有死,孙家只是想把事情压下,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消息仍是走漏出去。而苏小姐也遭了秧,但她性子烈,竟当即自缢身亡,有人开了一个贞节烈女的头,孙家怎么能落后呢?”
“所以,”最后她对着孙佑:“我再问一句,孙姑娘是怎么死的?”
孙秀才的泪流了出来,喃喃地:“是因为我,都怪我。”
孙盤大喝一声:“孙佑,还不住口!”
林森还没弄明白,蔡采石咽了口唾沫,心在发颤。
其实所有的症结出在一句话上。
这句话早在客栈里本地人说起狐狸郎君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了。
那人在提到仵作验尸被拒绝后说——“虽然人已经死了,但那也是关乎家族门楣的事儿!”
贞节,门楣,不过如此。
孙姑娘给玷污后,虽然痛苦非常,但孙母还是很疼惜她的,暗中百般劝慰。
孙家也还压着此事秘而不宣。
谁知消息仍是传了出去。偏偏在这时候,苏小姐自缢身亡了。
正如苏守备说的,他的侄女儿是因为“贞烈”才自杀的。
既然有人开了个头,孙家的姑娘怎么好苟活着呢?
而且孙家是本地富商,孙秀才又前途大好,如果出了个被玷污的女孩儿,那孙家可是抬不起头来,不管是孙家女眷,甚至孙秀才的声誉都会被牵连。
孙小姐其实是不想死的,她毕竟是商人之女,没多读过什么烈女传,还是想好死不如赖活的。
但是家里的人已经不允许她活着,她已经是个污点,需要给抹去。
让无奇更忘不了的是,他们在南塘寺内询问李夫人的时候,夫人曾提起夏知县生前跟她说过:“我虽爱民如子,但有的人连爱子如子都做不到,反而……”
当时夏思醒正调查狐狸郎君一事,发出这种感慨,自然是因为察觉了孙小姐的死有可疑。
所以那句话的意思是:“有的人连爱子如子都做不到,反而残杀谋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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