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心陷入沉默。
方町:“那我这么问吧,我和他认识你的时间差不多,我们都拿你当小妹妹。为什么你只拿我当哥哥?”
隋心下意识望向方町。
“你有那么多女朋友,又不缺我一个。”
“这是两回事。我只是想知道,问题到底出现在哪里。”
问题出现在哪里?隋心也答不上来。
她随便搪塞了个借口:“也许,是因为我们两家一样穷吧。两个穷人,自然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方町笑了:“如果我告诉你,他兜里的钱比我多呢?”
“怎么可能。你一年换一辆车,他开的是二手车。他是拿着全额奖学金来这里念书的,还没毕业就开始找工作。从小到大,他都在勤工俭学,如果真的有钱,何必这么辛苦?像你一样玩车玩音乐就行了。”
方町沉默良久,侧过脸:“第二个问题,暗恋是什么滋味。”
隋心努力形容:“就是,见不到的时候会想,见到了又想掩饰,心里忐忑,又有点开心……”
方町的眼神越发古怪。
隋心在他眼前挥了挥手:“你交过那么多女朋友,会不知道么?”
方町瞥了她一眼,声音极轻:“我从没有过那种感觉。”
***
方町的车一向开得很快。
刚从医院出来,车子就挂上快挡,上了高速路。
很快,就听到他烦躁的声音:“我说你什么时候换辆好点的车?”
正在假寐的钟铭睁眼:“再好的车也禁不起你折腾。”
方町:“这个比喻不像车,倒像是女人。”
一直默不作声的隋心,用力咳了一下:“说话注意点,我还在呢!”
方町:“哦,对了,你还未成年。”
“谁未成年,我已经十八了。”
“你都十八了?看发育不像啊?”
隋心一下子涨红脸,刚要反驳,钟铭的手机却在此时响起。
低沉的嗓音淡漠如水:“……主体不用动,但底托的设计要改……即使是底托也有可能成为客人挑剔的理由。如果设计师还有疑问,让他跟我说。”
电话挂断,只听方町说:“这么晚了还工作。”
说话间,他将收音机打开,电台DJ播放的情歌很快充满整个车厢。
***
隋心却没有被这样优美的旋律感染,思绪因刚才的电话突然变得很乱。
其实有些事,她从来没有忘记,还时常拿出来提醒自己。
比如,当她第一次数学考了五十九分时,钟铭已经以年级第一的成绩轻松跨过中考;她小学毕业时,钟铭考上了重点大学,并且当上学生会主席;等她终于送走了初中三年,钟铭即将毕业,他和方町的校乐队举办了最后一场告别演出,同一年他还拿下大学生运动会长跑冠军。
她和他们整整相差六岁,虽然不是第一天知道这个事实。
直到现在隋心仍清楚地记得,她刚认识他们时的场景。
也是在那时候,刚升上小学三年级的她,第一次在小区里见到方町。
他就住在隔壁楼,是附近那所重点学校里两大学霸之一,据说还是学校里的扛把子。
大概是出于“大树底下好乘凉”的想法,隋心在小区里蹲守了几天,终于等到了方町,想也不想就冲上去,默默的和他身后的两个跟班站在一起,仰着头认真的看着他。
她永远都忘不了方町回过头来,乍见到她时脸上露出的微妙。
“哪来的丫头片子?”
方町抬手扔过来一大包薯片。
隋心下意识的接住,愣愣的看着他,她以为她就有靠山了。
可是这样的想法还不到两天,方町就消失了。听说是做珠宝开发商的父母去外地谈买卖,带他一起出去见识世面。
这一消失,就是半个月。
***
也就是在那段时间里的某一天,隋心遇见了钟铭。
那天,是学校举行合唱比赛的日子,以班级为单位,所有女同学都要穿上最好看的连衣裙。
隋心特意穿着蓬蓬裙到场,还以为会受到表扬。
没想到老师一转眼就让站在队尾的她,和指挥手交换裙子。
指挥手的裙子是隋心最讨厌的绿色,她连镜子都不敢照,整场比赛不肯张开嘴唱一句,只是睁大眼,用尽全身力气不让眼泪流下来。
到了中午,隋心又被数学老师叫到办公室,一张五十九分的数学考卷被数学老师拍在桌上。
隋心白了脸,说不出话,虽然已经穿回了黄色蓬蓬裙,却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脏。
就这样,隋心抱着生命里第一个五十九分回到小区,不敢回家,只是蹲在花坛边,在一张废纸上反复模仿着母亲程欣荣的连笔签名。
直到脑瓜顶上就传来一道声音:“五十九分?”
隋心一下子抬起头,就着初春的日头,望见了一张清俊的脸,还有那双犹如两潭深湖的眸子,几乎要将她吸进去。
隋心知道他,是和方町并驾齐驱的两大学霸之一,叫钟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