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樾和邵北川
09
时间转眼到了七月,程中月在公司安排了一个职位给程樾,让她先从最简单的东西学起。
至于程樾的身份背景,家里也没有多做隐瞒,这种事也瞒不住,程樾自小到大又不是没见过人,如此在公司打转,就算是基层,也有机会碰到高管,人家一看就能认出来。
再说,就算是以程家小姐的身份入职,也能见到学到一些东西。
对于普通新人,难免会有欺生现象,那么对于有背景的新人,也一定会出现巴结、奉承的行为。
程樾一向话不多,也知道在公司的主要目的就是学习,话少了,观察到的东西也就多了,还能获得不少关于人性的观察和解读,因为一个人就算演技再好,再会装相,也会一些小细节里暴露出来。
程樾发现,她实习的部门里大部分人是畏惧她的,仿佛她是会行走的怪兽,一个不高兴就会把这里炸平。
不过若是经过换位思考,也不难理解,有哪个员工会愿意坐在老板女儿旁边上班呢,就跟放个□□差不多。
反过来,有些急功近利且很会投机的人,比如这个部门的副手,就非常上赶着和她结交。
程樾看在眼里,始终微笑应对,不远不近,不冷不热,那些人摸不透程樾到底吃不吃这一套,就会换着花样试探下去。
程樾每天坐在办公桌前,或是跟着部门经理去见客户,都会受到很多照顾,办公桌上也时常出现一些“温馨”的小礼物,她一律收下,从不拒绝。
有时候在家里遇到程中月,程中月也会问程樾实习情况,有没有不适应,周围的人如何等等。
程樾只说:“还在学,还在观察,还不能下结论。”
程中月一开始还比较满意程樾的淡定和耐心,到后来干脆直接说:“你要是看到什么,可以直接和我说,咱们父女俩何必见外?”
程樾仍是笑,给程中月倒了杯茶,便问:“爸,您觉得刘秘书怎么样?”
程中月一顿,将刚刚端起的茶杯放下,竟然觉得杯子烫手。
再看程樾,笑的牲畜无害,眼神更是明亮,可问出的话,却透着腹黑。
程中月不禁头疼起来,这孩子太精了,而且很知道尺度,从不给人难堪,却又让人如坐针毡。
就前几天,程中月还问起齐慧歆,关于程樾和现任男友邵北川的事,并且“委婉”的表达了他的异议。
谁知齐慧歆却说:“初恋而已,找个自己喜欢的最重要。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程中月又提到未来程樾的丈夫人选,应当选择怎样的人才。
齐慧歆跟着说:“没影儿的事,急什么?就算一直找不到,小樾不想结婚,我看也没什么问题。你的女儿你应该清楚,她眼睛有多毒,做她的丈夫,要么就能让她喜欢,愿意包容一些小缺点,要么就得是万里挑一的正人君子,挑不出毛病。”
如今再想起齐慧歆这番话,程中月才琢磨出里面的味儿。
程中月醒过神来,对程樾说:“我就算真有想法,也不会笨的在自己公司里。”
程樾笑道:“我知道,我也不是怀疑您。”
两人谈到的刘秘书,就是程樾现在实习部门的部门秘书,直接向部门经理负责,业务能力不行,但很会撒娇、发嗲那一套。
其实程樾刚进公司第一天就注意到了,这个刘秘书人倒是不坏,虽然有点蠢,却知道用青春换物质这一套。
部门里也流传着一些刘秘书和部门经理的风月事,但这种花边新闻,一般只要不闹大,高层也不会闲的追究,更不会有员工吃饱了撑的,往上捅。
或者这么说,部门经理背后也是有高管坐镇的,小员工惹不起,大主管看不上。
自从程樾进了部门实习,部门经理和那刘秘书之间的互动也算收敛,起码没有在部门里做出任何亲昵的举动,倒是在某个下班日的傍晚,程樾刚好在公司门口见到公司一位高管,和部门经理以及刘秘书一起上了车,像是去赴饭局。
程樾便和贺言提了一嘴,想查查这个经理。
贺言动用了一些渠道,让人跟着这条线一星期,抓拍到一些照片,有部门经理和刘秘书私下约会的,也有部门经理开车送她去某高管住处的,还有两次饭局上,程中月也在,喝醉了出来时,高管和部门经理都没去搀扶,却让刘秘书贴上去。
虽说最后程中月是坐自己的车走的,也没碰刘秘书,这件事却在程樾心里留了一笔,她也不发作,也没和家里说,更不会指责程中月,就趁着这种父女“闲聊”的时刻问一句。
只这一句,老狐狸一样的程中月自然会联想到许多细节,包括程樾做过什么。
程中月说:“这件事你要是想插手,尽管做。”
程樾煞有其事的点点头,说:“爸,您该不会是想借刀杀人吧?”
程中月眯了眯眼睛,面对自己的女儿,他有时候纵使想端起威严,拿出派头,也会被弄得啼笑皆非。
程中月反问:“你怎么会这么想?”
程樾说:“你让我到这个部门实习,为了让我学东西吧?那这里面总要有东西可学才行啊。又或者,您是让我趁机练个手。要是我揪出问题,我就可以立威,您还没有直接出面,那个经理背后的主管,也不至于记您的仇。”
而且这种“私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往小了说就是你情我愿,一时意乱情迷,动了私念,往大了说,就是私相授受。
程樾摆了摆手,站起身准备离开,又道:“哎,这种事我也懒得管,先看看吧,等它造成不良后果再说也不迟。”
*
部门里的事暂时翻了一篇,到了周末,程樾又跑去蓝光乐队的宿舍。
在这里,她整个精神都可以得到彻底放松,有喜欢的男人,有音乐,还有几个为了音乐理想而奋斗,不会在她面前戴着面具卖乖、耍心眼的朋友。
当然,程樾也知道,除了范阳之外,乐队另外三人还没有拿她当朋友,她也不在乎,她喜欢的是这里的氛围,是大家一起说笑喝酒,甚至是当月对有分歧时,发生激烈的争吵和在音乐上的碰撞,这一切都非常有趣,而且她可以放心的笑。
这天傍晚,程樾喝了些酒,酒劲儿上头时,她就双手撑着腮帮子,醉眼朦胧的看着萧晓峰的solo。
萧晓峰回来以后,她和范阳的关系也结束了。
乐队里没有人劝他们和好,因为大家都知道,男女关系的结束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层,大家还是一家人,是一个整体。
想到这里,程樾又笑了,正好身边坐下一道身影,她眯着眼,胳膊一软,头一歪,就靠进那人怀里。
也不知道邵北川是料到她会这样“突袭”,还是原本反应就快,手臂就势捞住,就让她贴到他胸前。
邵北川抬手贴着她的额头,嗓音响在她耳边:“这么烫,别喝了。”
程樾感受着他胸膛的震动,说:“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发现酒精的好处,难怪会有‘借酒消愁’这句话。”
邵北川拨开她额前的发,手指落在她的眉宇间:“你有很多愁么?”
程樾眉宇间的痕迹渐渐被抚平了,她抬起眼,迷迷瞪瞪的瞅着他,隔了几秒摇了摇头,笑道:“我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邵北川也笑了。
直到练习台那边的键盘音戛然而止,接着就听到一声毫不掩饰的“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