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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来了。”赵毓站起来,“我最近八字不对,没准程朱陆王那些理学家说的对,‘事在人为’之上还有天命。看样子,就算我不打算去找那些和尚化缘,至少也要上山进庙烧香,就是不知道……”
文湛过来,微微侧低头,像海东青擒拿天鹅一般,快、狠、准,直接亲住他嘴唇。
被攻|入。
带着炽热的温度。
赵毓下意识向后躲了一下,他这才感觉到,文湛的手指已经扣住了他的后颈项,让他退无可退。
索性。
赵毓也不躲了。
他伸手拦住文湛的肩膀,就这样面对面亲吻的姿势,被抱了起来。
忽然,赵毓感觉到舌尖被咬了一下,身上有些酥麻,手指一软,右手中的那柄竹笛没有拿住,落在地面铺设的蚕丝与羊毛织就的地毯上,又重新骨碌进了软塌下面,阴影深处,似乎无法再看清楚。
文湛问他,“我们去空镜寺,你想骑马还是坐马车?”
赵毓有些迷糊,“呃,……,有什么区别?”
文湛,“骑马快一些,要是坐马车的话,你可以在车上睡一觉。”
赵毓,“骑马吧。”
文湛,“好。”
夜晚更深露重,文湛吩咐黄枞菖带好赵毓的轻狐裘,径自抱着他向外走。
赵毓看着他,“我们就这样出门?”
文湛,“有什么不好?”
赵毓,“不怕别人看了笑话?”
文湛,“你说他们?”
赵毓看了四下,跪了一地。
每个人的头碰着砖面,脖子伸出,好像许多吊脖子烧鸭,甚至连平时在外官面前不可一世的柳丛容、黄枞菖也是如此,就这样异常卑微的匍匐于地。
赵毓想起来黄枞菖说过一个词,——天子家奴。
真是该死的贴切。
赵毓看着皇帝,“生气了?”
文湛点了点头,“有点。”
赵毓,“是因为我说老崔才情出众,生在我们家中算是耽误吗?”
“不。”文湛,“他生在哪里不重要,只是,承怡,……”
人总要有个远近亲疏。——这是昔年文湛对着赵毓说惯了的话,现在却无法出口。
夜空清明,一道星河横贯天际。
星光照在怀中人的脸庞上,带着异常柔和的光晕。
赵毓忽然笑了,“我们这个姿势好像大喜乐双修的造像,呃,还像是我在西疆曾经看过的那个据说灭亡了黄金帝国的十六天魔舞。难道,我今天真的与我佛有缘?和尚厉害,民间有句谚语,和尚打了伞,就是无法无天了。小时候,先帝说过我无法无天,我记得,你也说过我的。”
是的,文湛说过,他自己记得。
……
“承怡,我曾经说过,你可以过得无法无天,不过,还请你记得,我才是你的法,我才是你的天!”
……
他说错了。
其实,承怡才是他的法,承怡才是他的天。
空镜寺。
雍京西端。
山脚下,如今已致夜半。
文湛先下马,随即到赵毓马前,为他扯住缰绳。
赵毓也下来。
周围一片静寂,但是,这并不是空旷辽阔的安静,而是一派重兵把守的沉寂。
文湛拉住了赵毓的走,慢慢向山上走,随口说,“这里驻守着两万羽林卫。父皇说,整个大郑的国土西高东低,雍京也是。只要重兵守住西端,万一雍京城危,也可以向外撤兵。到时候,想要向西北、正北、还有东北这三个方向走,都可以从容。”
赵毓没说话。
文湛,“父皇想的多,也是居安思危。我记得他当年总是感慨,真是到了这个位子,才知宗庙之负重,识王业之艰难。”
赵毓想到上次同吉王爬香山,他也想到了先帝。
当年,先帝不止一次拿着堪舆图教导他:
“大郑第一道关是嘉峪关,第二道是娘子关,第三道就是雍京西端。倘若有兵灾,山河玻碎,到了非丢城弃地保存兵力不可的地步,江南可弃,中原可弃,只要重兵守住这三道关口,大郑依然可以东山再起、收复河山。”
……
再向上,就是登天一百零八道台阶,没有任何投机取巧的方法。无论什么人,帝王将相,贩夫走卒,都一样,想要上山,入得山门,都要一步一步的上去。
公道世间唯此处,帝王身上不相饶。
赵毓白天奔波了一天,已经疲累了,他坐在一旁的山石上,捶了捶腿。
再向上看。
真高啊。
空镜寺远在夜空之中,遥不可及。
这里是皇家寺庙,已经存世一千五百年了,甚至比大郑立国还要久远。据说,这里第一代住持曾经辅助太|祖皇帝平定天下,当年太|祖甚至还赐下丹书铁券,裂土封王。可是那位高人却在功成之后出家为僧,深藏功与名。
“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丹书铁券。”赵毓忽然说,“听说那玩意能赦免死罪,甚至是诛杀九族的大罪都能赦免,是真的吗?对于这件事,我不太了解,因为我能看到的史书上写的特别模糊。”
“不是真的。”文湛倒是很诚实,“一部从来没有公诸于世的书记载的很明白,那些被赏赐了丹书铁券的家族,不到六十年,全部被灭族。”
赵毓,“……”
文湛,“分封是祸乱的根源。”
大郑的王公,有高爵厚禄,有真金白银,有身后极致的哀荣,有宗庙万世的供奉,有香火有烧猪肉,有着一切缭乱人心的浮华,却没有实打实分封的土地。
赵毓伸了伸腿,“当时小,不懂这些。那个时候知道自己以后肯定会被封王,无论亲王还是郡王都可以,我就想着要是能有一小块只属于自己的土地就好了,我想要用自己的方式治理它。”
文湛看着他,没说话,却似乎很想听下去。
赵毓,“建一个桃花源。”
文湛,“有我的位置吗?”
赵毓点头,“有的。”
文湛莞尔,“那就好。”
说着,他到赵毓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