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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
按照雍京钦天监的宣文,此时是黎明之前,夜与日的交界。
院门外有人敲门。
赵毓披衣下地,到外面开门。他没有拎灯笼,却被外面人的火把照的睁不开眼。来人是冉庄这边的捕快,姓闫,平时同他交情不错。
闫捕快一张脸笑的公事化,“赵先生,您得跟我们走一趟。”
“出了什么事?”
“临街洪掌柜家遭抢劫,妻女毙命。有人说您最近和洪家的女眷走的很近,上峰的意思是请您过去问几句话。”
“好,等我一下。”赵毓说着就要掩门,“我换身衣服。”
闫捕快横刀将门顶住。
赵毓一见关不了门,所幸就不关了。
只是,在他转身回去的时候,忽然看见闫捕快身后一个小捕快用火把晃了一下,随后,他抬手,在自己的额头轻轻一抹,从左边的眉峰划过右边的,——暗号,这是崔珩的暗号,就是:逃!
按照赵毓的原定计划,他自己做诱饵。反正身后周围都是崔珩的人,他们自己将姓洪的那个人引出来。那个姓洪的一个外邦商人,就算心智绝佳,可是他们只在冉庄经营了一年多的时候,根本尚欠,总不如崔氏在冉庄深耕数十年,势力盘根错节。
只是,现在,……
赵毓看到那个小捕快给他使的暗号,心中有些动摇,他假装没看见,进了自己的屋子要换衣服,……
正在此时,闫捕快手起刀落,将那个小捕快的人头砍掉,直接扔进院子中。
“拿下!”
赵毓反手插|上门栓。
等到闫捕快带人持刀闯进屋子的时候,看似小而无处藏人的小屋空无一人。
“逃了?”
“不可能,搜!”
赵毓自己屋子中的火炕连着地道。
冉庄这里的人自古彪悍,惯出响马,还是整个直隶出了名的大响马。这里的人最喜欢挖地道,当年东瀛倭奴进犯国土,在冉庄这里被老百姓挖的地道搅的鸡犬不宁。
这时候没空也没有心思想这个闫捕快的事,他感觉到对方似乎根本不是想要把自己带走,而是直接杀人灭口。
赵毓从自己屋子中的地道潜入,很快选择了一条看似危险实则艰险的岔口。
他从外面的岔口又回到了小院中。
这次他走到厢房这边,从墙壁的夹层看着外面。
“头儿,没人。”
那些手搜了一个遍,举着火把似乎可以把冉庄寅时的夜空照亮。赵毓的脸在夹壁墙后面,被这火光照的若明若暗。
“头儿,那里有条暗道,许是那个人已经逃了。”
“找三个人追。”闫捕快吩咐,“剩下的人在这里守着。”
“人都逃了,我们守这里做什么?”
“赵毓就是个废物,后面的马没有动,他就算跑也跑不远。”
听到这些话,墙后面的赵毓心中暗骂,“娘的,还挺精。”
此时,几枚利箭分别从不同的方向朝着小院射过来,嗖嗖几下子,院子中的火把尽数被灭。
赵毓心知这是崔珩的人,他本来松了一口气,谁知道外面不知道发生什么,一阵浓重的血腥气息,外面的弓箭顿时停了,随后,几颗人头被扔进院子当中。其中一颗挂在赵毓开春种的梓树上,显得死不瞑目。
暗室中有武W器。
赵毓年少的时候也曾经被迫习六艺,——礼、乐、射、御、书、数。
除了他爱好打猎而马骑的不错之外,其它真是稀松平常,尤其是射艺,简直惨不忍睹。他手臂弱,拉不开弓,只能在弩N箭上下功夫。他的暗室中藏着几把好东西,都是他花了大价钱从大师窑错手中买回来的。
其中一把通体雪白,可以连发弩N箭,但是手腕吃力最小,他用的异常趁手,还给它起了一个名字,叫做’白菜包子’。
“赵毓,我知道你就在院中,出来。”
时间不多,马上就要天亮,闫捕快见杀了这么多人还是抓不到赵毓,心急。他知道,这一脚踏出去,绝对收不回来,今天死活都这样了,索性,……
闫捕快一甩手,将手中的火把扔到房顶,随后,他带着的那些人都将火把扔上去,顿时,小院被点燃,火光冲天。
院子外面似乎有暴动。
只是,……
血腥的味道越来越重,而被扔进小院的人头也多了起来。
前前后后,一共二十几个。
赵毓知道,他身边的人尽数被斩杀。
虽然他难过恶心的想要呕吐,可是这个时候,他必须冷静,只有这样,才似乎可以有一线生机。
——失策。他知道今晚他失策了。
火越烧越旺。
再这样躲下去,就算不被他们杀死,赵毓知道自己也要被烧成一坨扭曲的木炭。
他从夹壁墙出来,在窗子后面站立,拿着手中雪白色的弩N箭连着射|死最靠近马厩的四个人。
随后,在一片混乱中,快速破门而出,直接扑到马厩那边!
赵毓拉过缰绳翻身上马,就在后院的屋顶将要烧坍塌的前一刻,他胯|下骏马奔腾而出,直接越过后墙,向院子后面的草地飞奔而去!
他身后一片啸叫与狼藉,伴随着乱箭飞|射。
赵毓平时节俭到极致,衣服可以洗的发白,屋顶可以烂到漏雪,似乎也可以吃糠咽菜,他一切都可以节省,只是马不可以。他的马是万金不换的千里良驹,血统纯正,祖上是匈奴战马,全部是黑色的,没有半分杂色,可以全部掩盖在夜色中。
……
崔珩昨夜听戏玩的高兴,喝了一些酒。寅时三刻正睡的香甜,就被人一脚提开了门,掀开被子,从床榻上拉了起来。
“侯爷,出事了!出大事了!”
崔珩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不清楚眼前人,耳朵却听的分明!
“咱们那些保护表少爷的人被人尽数斩杀!全死了!”
崔珩一下子,惊醒!他一把抓住来人,“承怡人呢?”
“不知道。”那个人也是急红了眼,“表少爷的院子起火,现在都快烧塌了。他就算没被人掠走,现在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
赵毓的院子离崔珩的府邸平地十八里路。只是,这条路过的是河道与平原,人走在上面,周围一片空旷,没有任何遮挡。
他的马在疾驰。
后面的鬼一样的追兵,前面,则出现了魅影一般的杀手。
——*&¥¥&(%#¥%……&*(*&……%!!!!赵毓在心中把那个没见过面的洪姓某人的祖宗十八代尽数问候了一遍!
随即,他勒住缰绳,调转马头,冲向来时路过的密林。
赵毓在冉庄住了几年,这些年他没事就在周围晃动,尤其是自己的小院同崔珩的府邸之间的通道,他踏过无数遍。
这个密林应该是活下去的唯一机会,虽然从这里去崔珩那边多出八十里的山路和一道看似不可逾越的峡谷。
这里蔓藤丛生,沟壑纵横。
一般人看来不要说骑马通过,就算是一个人迈步通过都是奢求。
但是,赵毓可以!
他在一片似乎看不见出路的密林中探出了一条通道。
赵毓将身体压的极低,一直贴在马背上,他们就在密林中急速穿行。那些藤蔓坚硬的枝丫划破了他的衣服,皮肤,但是这些在活命面前都不算什么,赵毓也顾不上。
那些人被密林拖慢了追杀的脚步。
赵毓的马不愧是西疆名品,如同上古年代这些传说中的神驹一般,逐渐着,他身边没有喧嚣声,火光也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