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华鉴容的脸上出现了一种空洞的伤痛。他抱紧竹珈。眼睛看到了我,那种空洞的伤痛就转化成了实实在在的悲哀。
我咬着嘴唇站着,觉得贵为皇帝。还是有可能无法融入的时刻,比如,面前的男人和孩子,我根本不该去加入。
可是,华鉴容已经向我伸出了手来。他温言的安慰竹珈,声音清亮:“好了,好了。你爹爹就留下了你来陪伴母亲了……我们都想他。但是竹珈,已经是个懂事的孩子了,代替你爹爹守护母亲,他知道了,才会高兴吧。”
慢慢的,竹珈不再哭了,我撤开鉴容的手。摸了摸竹珈的头发。他抬起头来看我,眼睛红红的。模样滑稽。原本那个仙童一样的孩子,此刻变得和普通人家的男孩没有什么不同。也许他少点仙气,未必不是好事。
我叹了口气,说:“宝贝,饿坏了吗?”
他摇摇头,看着我,蓓蕾似的嘴嚅动着,怯生生地来拉住我的手。
我俯身抱住他:“普通人家的孩子,连肉食都难以吃到。竹珈是太子,千千万万的男孩子都得学竹珈的样子。所以,我才不愿意你挑食。只是,今天是母亲性急了。我也没有吃饭,我们一起吃,好不好?”
竹珈的脸上泛红了,他的小手捏着我的指头,凉丝丝的。他低声说:“母亲,我错了。求母亲不要给我吃饭,让我记住。”
我看着他,鉴容在一旁说:“这也不好,母子连心。如果太子不吃,你的母亲也吃不下呢。”
我盯着竹珈的眼睛,点点头,微笑着说:“和我一起吃甜羹,好不好?竹珈流了那么多眼泪,非得喝许多甜羹,这样才把我儿水灵灵的脸蛋补回来。”
我扫了一眼华鉴容,觉得两个人之间如今好像透明了一样。还好有竹珈,我才可以面对他。他的脸色苍白,眉宇间不确定的焦灼。我猜是为了小鸥的事。趁着孩子没有注意,我小声地说:“我已经不生气了。你也别放心里去。”
他一愣,会过意来,才对我一笑。虽说和我有了默契,三个人用饭的时间,我们两个大人都注视着竹珈,几乎只同竹珈说话。好像他的存在,才让我们暂时可以避风。
但竹珈总要睡觉的,于是我们两个,终于拖着步子往我的居所走。最近内侍们又生出了一种敏感,看了我们,就躲起来。可笑的是,看似没有“别人”的东宫,只要我喊一声,每个寂静的角落里都会冒出人来。
从竹珈的住处到我的居所,要经过一条回廊。即使装饰有明珰翠玉,这古旧的走廊里面还是阴气沉沉。好像有着不知名的鬼怪,恶作剧的在烛光下面拉长影子,把你引向黑暗的尽头。春夜里,一阵大风吹过。附近的几处烛火霎时熄灭,白色的羽纱无力的飘动。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拉住我的手腕,声音更加透明,洪亮:“等着我,等我回来……”他的拇指按压住我的脉搏。我的心跳更加厉害了。
到了我的寝宫面前,他顿住了。他的眼睛亮闪闪的,笑了:“我一直……怕你不高兴呢。既然你情绪好了,我就可以放心的走了。等着我,等我回来。”他重复了那句话,指头离开我的手腕,游戏般的跳到我的鼻尖。
华鉴容走后,朝廷里还是对行刺的事件议论纷纷。蒋源没有审出头绪。周远薰却苏醒了……
我审视着面前的少年,刚才进入院子的时候,樱花正在开放。绚丽的花瓣,也许如少年的美丽一样,是虚幻的。齐洁不时的给他擦去伤口附近的汗水。周远薰任由她摆布,深陷的眼睛看着我。始终没有开口。
我问他:“还是很痛?”
他摇头,但眉头皱得可怜。他已经不能算一个小孩了,可我见到了,总是觉得自己的母性自然的给他激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