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览,华鉴容和我制定这个计划时都知道,淮王成功的机会只有一个---就是杀死我。只要我活着, 除了他自己的势力没有人会支持他。
可我们只猜对了大半,在得知我活着,而且身在扬州以后。他自己的势力也动摇了。先是全国所有的郡县,包括我们确定是他方面的地方官员,断绝了对京城的供应, 都把赋税和援兵送到了扬州。然后,接到我宽恕的快信, 见风使舵的杭州知府郑昌,放弃了对灵隐寺的包围, 写了一篇檄文,公开和淮王决裂。
随着扬州军队的包围,我的帝都成为了一所孤城。从淮王的次子, 到守军的将领。他的亲信大臣都单人匹马的从京都逃出,投奔我方。淮王, 众叛亲离中,以五万军人和我们的三十万军队对峙。最致命的是,守卫宫廷的三千御林军根本不听他的指挥,坚守禁城,在京都以内,建筑了坚实的堡垒。
五月的夜晚, 本来应该是最宜人的。可是, 当我们驻扎在都城的郊外时,漫山遍野的篝火,远处萧瑟的帝都,都会使这夜,悲壮而凝重。
我靠在军帐中的软垫上, 赶到军中的韦娘在给我捶背。自从和淮王交锋后,我一直感到极其疲倦。
“韦娘, 其实我当初真的很担心你们,好在你们都平安无事。”我说。
韦娘用手指按摩着我的肩颈,笑了:“陛下,我们自己是不担心的。只要陛下安然无恙,我们的生死早置之度外了。王铭大人一路上谈笑风生。他说自己小时候算过命,只可以活到四十岁。灵隐寺被围的时候,王铭大人还大笑着要去感谢菩萨, 给他多活了十几年。”
我含泪不语, 正是有韦娘这样的沉稳, 王铭那样的超脱,才会安定去往杭州的队伍的人心。我有这样的奶娘, 王览有这样的父亲, 我们何其幸运。如果说淮王失败是因为他一招棋错,那么, 我们的胜利却是无数个良好的因素的集合。胜与败,看似命运,但绝非偶然。
我看阿松在一盏油灯边上出神,就笑着说:“这次你假扮成朕,可是立了大功。却不知为什么,回到朕身边就丢了魂。”
她紧张的把双手绞到腰后,瓜子脸上泛着红晕。
韦娘对我说:“陛下,这丫头魂是丢了, 可没有丢远。就在对面议事的大帐里。”
我心领神会,脑海里浮现王览的书童阿榕清秀文雅的面孔。他如今已经是吏部的官吏。此次去杭州,他们两个整天处于辇车之中,想必是增加了感情。王览常说,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我对阿松和霭而笑:“好啊。一棵松树, 一棵榕树。光看名字,你们也很有缘分。”
阿松惊喜含羞,简直是顾盼生姿。怪不得人们说,沐浴爱河的女子最美。
韦娘在边上也凑趣:“可不是吗,独木难成‘林’。陛下许了这两个孩子,又是一件好事。”
我一点头,阿松立刻给我跪下了。本来是很开心的事, 但她谢恩的时候, 眼睛里却有泪花。也许爱到深处,痛就是乐,乐就是痛。当年,阿松整天对阿榕挑刺,那男孩子只是傻傻的笑, 从来不回嘴。想不到过了些年,真成了欢喜冤家。
王览回来时,夜已经很深。但是军中还是一片光亮。为了防止走投无路的敌人偷袭。宋舟将军命令通宵点火。反射在我们大帐的壁上,周围的人影象皮影戏。
“你父亲休息了?这些日子,难为老人家了。”我对王览温柔的说。
“明日就要攻城了。”他答非所问,心思恹恹。
“对。禁城的御林军坚持不了多久。淮王在城内随意杀害大臣家属,人心早已失去。我们一鼓作气,歼灭乱党,不是很好。”
王览长叹:“终究要杀生吗?一旦开战,又要伤害许多生命。”
“那没有办法。我们忍耐淮王,总有好几年了。留给他的路那么多, 谁叫他偏偏走最急功近利的冒险一手?”我说,王览坐到我边上。我又靠在他怀里说:“览,别担心你开了杀戒。也许将来会有毁谤, 可我们问心无愧。”
王览的笑,如蜻蜓点水的波纹,淡淡的。他静静地说:“对于毁谤,与其去辩,不如去容。”橘色的光线下,他低头与我对视。我看到他的睫毛在他的脸颊投下浅玫瑰色的阴影。他的嘴唇,优美而苍白,苍白的让我心疼。
我闭上眼睛,亲吻了他的唇。这是我的男人。虽然明知道我还不成熟, 但在这般的寂寥的夜, 我想用自己的唇瓣去温暖他的,给那诱人的苍白染上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