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婉儿脸色一下子煞白,她立刻敏锐地感觉到嘲风是想离开她。她咬着嘴唇默然不语,她想她只是一个瞎子无论和谁在一起,都会拖累那个人。
嘲风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心底便又微微有些刺痛,如果可以,他真地愿意带着她四处流浪,但可惜的是,他却已经没有这种机会。
他道:“你放心,过几天我就回来接你。”
李婉儿轻轻点头,但心中却在想,不要骗我,虽然我看不见,但我却能够感觉到,你一走就不会再回来。
他们很快走到一家小小的茶寮附近,茶寮大门紧闭,从门内传来一阵阵的哭声。
嘲风看见茶寮的门前贴着白纸上写着丧字,他本不是一个好奇之人,但这一次却莫名其妙地有些好奇。
他便询问附近的邻居,一位中年女子道:“这家刚刚死了独女,那女孩子才十二岁,自小就是个瞎子,但她的父母却爱如掌上明珠。那女孩有一天自己走出家门,失足落入井中,打水的人发现的时候,人已经肿涨得两个那么大,再也救不活了。她死了以后,她母亲就天天哭,再这样哭下去,只怕会哭成瞎子。”
他谢了那位大婶,心里想,难道这就是天意吗?
他敲响了那家大门,过了半晌,才有一个中年男子打开门。他亦是眼中含泪,想来虽然不曾放声痛哭,但同样是悲伤不已。
嘲风向里面张望,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人家,没有一丝出奇之处。但这样更好,而且唯一的女儿也死了,定会善待婉儿。
他道:“我和我的妹妹自幼父母双亡,我一直带着她四处流浪,但我实在养不活她了。我听说先生家中刚刚死了女儿,我想问问先生是否能够认我妹妹做义女,将她留下?”
他从来不通事故,也不知人们该如何说这样的事情,他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只是麻木地说下去,完全不带上一丝情感。
中年男人微微一怔,望向李婉儿,见女孩半垂着头,模样却是极娇俏可人的。
嘲风补充了一句:“我妹妹是个瞎子,不知道先生是否嫌弃。”
中年男人便立刻有些肯了,他道:“你等等,我进去和内人商量一下。”
他进去没多久,便有一个中年妇人走了出来,妇人眼睛是红肿的,哭得太多,连日光都不太能见到。
但她却勉强自己睁大双眼,走到李婉儿面前,拉起她的手。
李婉儿愕然地抬起头,一双迷茫地大眼睛,望向中年妇人的方向。
一看到那双失神的眼睛,中年妇人便又忍不住流泪。她将李婉儿搂在怀中,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李婉儿轻声回答:“我叫李婉儿。”
中年妇人道:“我们家是姓徐的,以后你就叫徐婉儿了。”
嘲风在心里轻叹,悄然离开。
李婉儿转头望向嘲风的方向,她并不知道嘲风已经走了,她怔怔地看了许久,才问:“我哥哥呢?”
中年妇人道:“你哥哥他走了,以后我就是你妈妈,叫我一声妈妈。”
李婉儿垂下头,妈妈,好久都不曾叫过了,她生硬地开口,轻声道:“妈妈!”
心中却莫名地觉得悲伤,你刚刚答应会照顾我,还不到一天的时间,你就离我而去,难道人们的诺言都是这样不可信吗?
她被妇人带入家中,听着那妇人絮絮地说着家里的情况,她想,她以后就住在这里了吗?再也无法听见嘲风哥哥的声音了。
她便更加悲伤起来,她很想流泪,她听母亲说过,悲伤的人,当她流出眼泪的时候,她悲伤的情绪就会缓解很多。可是无论她怎样努力,就是没有泪水流出来。
她在徐家吃了丰盛的晚餐,晚上睡在死去的女孩的床上。
被子很温暖干燥,徐妈妈是一个很细心的母亲。
但她却更加觉得不安,虽然徐家一切都好,也许是她最好的归宿,她却感觉不到自己的心。好象自嘲风走了以后,她就象是一个失去了灵魂的躯壳。
她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徐氏夫妇以为她已经睡着了,其实她却全无睡意。
她的耳朵倾听着暗夜之中的每一丝轻微的响声,寂寞的风吹过树枝、一两只寒鸦偶尔发出鸣叫、夜晚的露水正在悄然凝结成白霜。她想她听见了万籁的声音,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听见嘲风的心跳。
她悄无声息地起身,凭记忆摸索到门边。
她知道她的离开一定会使徐氏夫妇很伤心,但她却不想成为徐家没有灵魂的女儿。
她走出徐家的大门,仔细地将门关好。她却不知自己该去何方。
她抬起头,用力地吸气,风来的方向有清新的味道,她便逆风而行,心想就这样走下去,或者找到嘲风哥哥,或者也如同那个女孩一样失足落入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