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婉儿摇了摇头,温柔地笑着,“我父母都很爱我,是我自己觉得我很没用,想要找一些事情做,他们平时都舍不得让我做任何事。”
嘲风笑笑,“这样便好。”
心里却想,要骗人也应该说得象一些。从这家人的门面看,应该还算小有资产,却让自己的女儿穿得象个乞丐。而且到了半夜女儿还没有回家,却无人寻找。
他道:“回去吧!”
李婉儿点头,走进家门,她想了一下,回头道:“谢谢你!你是一个好人。”
嘲风呆呆地站在街上,看着李婉儿关上院门,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是一个好人。他其实并不存心想做一个好人,也不存心想做一个坏人。他不知道好人与坏人到底会有什么区别,但他却对于生命充满渴望,经常捣乱生事,没有什么坏心,无非是想证明自己的存在罢了。
他站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因为李婉儿的一句话而有了一些改变。
这些日子,他日渐不安,他清楚地感觉到有些亲爱的兄弟与他近在咫尺。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只要有这种感觉,他便会不顾一切地飞奔过去,用尽手段得到那些使他有这种感觉的物件,如同狻猊、囚牛、负屭,还有刚刚得自焦家的椒图。
这一次的感觉比以往都来得强烈,给他这种感觉的不止是一样东西,应该是好几样。但这一次他却觉得害怕。
他知道人类喜欢说预感,预感好的,预感坏的。他从来没有过什么预感,生命就是那么回事,没有什么感觉。但这一次,他却有极强烈的预感,当九龙齐集时,也便是他的生命结束的时候。
他从未害怕过什么,但这一次却无比的恐惧。
他不想结束这生命,他还想继续活下去,体验他不懂的喜怒哀乐。
因而这一次他虽然感觉到了那些兄弟的到来,他却只想离他们而去,走得越远越好。
他抬头看了看月色,月亮已经连续好多天呈现出妖异的红色。他经过的地方,许多巫师神汉都在忙忙碌碌,使用种种仪式来平息上天的愤怒。据说,当红色月亮出现的时候,人间会有大劫。
但无论那些人如何努力,红色的月亮却依然每晚升起。
普通的百姓很快便习惯了,月亮是红色白色蓝色与他们本也没有太大的关系。夜晚到来的时候,他们更多时间是呆在家中,不再外出。只有那些观星师们,才会对于月亮的颜色耿耿于怀。
他只站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开李家。他也不知自己要去哪里,只觉得离那些兄弟越远便越安全。
他走出了几条街,已经离李家有很远的距离。以这样远的距离来说,他是不应该再听到李家的一切声音。
但奇怪的是,他忽然听见了李婉儿的惊呼声。
这声音里满含恐惧和痛苦,使他的心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其实他是没心的,但他想如果以人类的语言来形容,应该是这种感觉。
他立刻转身向李家飞奔,瞬间便回到李家门前。他也不敲门,翻墙而过,见所有的房间都黑漆漆的,只有一间小小的厢房还亮着昏暗的烛火。
他便向着那间厢房行去,心里暗想,李婉儿是瞎子,夜里也不必点灯的,这间应该不是她的房间。
但他很快便发现这间正是她的房间,门半掩着,他从门缝中看见里面的情形。李婉儿呆呆地坐在地上,小小的身体是半□□的,她的手中拿着一只打碎的花瓶。地上躺着一个中年男人,头破血流。
他只看了一眼,便已经明了一切。
他推开门,李婉儿立刻警惕地望向门口。
他轻声道:“别怕,是我。”
李婉儿扔下手中破碎的花瓶,扑到他的怀中,小小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他问:“这人是谁?”
李婉儿的颤抖越来越剧烈,连声音都是颤抖的。她喃喃地低语:“他是我的父亲。”
嘲风的心紧缩了一下,她的父亲居然想要欺负她。
他柔声安慰她道:“别怕,我在这里,什么事都别怕。”
他以为李婉儿会哭,但她只是不停地颤抖,却没有流一滴眼泪。她问:“父亲怎样了?他会不会死?”
他只看了一眼,便知道他已经死了。
他却不愿告诉她,道:“你放心,他没事,只是被你打伤了。”
她松了口气,却又紧张起来:“要是让娘亲知道了,该怎么办?”
她顿了一下,终于无奈地道:“娘亲不是我的亲生娘亲。”
他轻叹:“我带你走吧!你不能留在这里了。”
李婉儿怔了怔,脸上闪过一丝喜悦的神色:“你真地愿意带我走?”
嘲风点头:“只是以后你要随我漂泊江湖,我怕你会不习惯。”
李婉儿连忙摇头:“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她单纯地相信这个年青的男人,相信他不会抛弃她,也不会欺骗她。自母亲死后,他是对她最好的人。
她拉着他的手:“我们走吧!”
嘲风道:“你有什么东西要带走吗?”
李婉儿摇了摇头:“我什么都没有。”
嘲风无言地打量了一下厢房,房中除了一个破旧的木桌和一张小小的木床以外,甚至连衣柜都没有,他不知李婉儿的日子是如何过去的,他想也许她只有身上穿着的一件衣服吧!
他道:“什么也不用带,以后我会给你买好衣服,让你吃好东西的。”
李婉儿作梦般地笑了,问道:“我想吃粗黍饼,吃三个。”
嘲风却道:“我不会给你吃粗黍饼。”
李婉儿一怔,失望地垂下头。
嘲风道:“我会给你吃肉,想吃多少便吃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