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火觉得他看见了啖鬼。他并不知道啖鬼长什么样子,因为他还未出生之时,啖鬼便已经死去了。他也从未听他的母亲提起过啖鬼,只有在她临死以前,曾经看着他说:“你长得真象你父亲。”
他象他吗?
他曾经听过如风咬牙切齿地描述过啖鬼,那个人长着漆黑的长发,漆黑的双眸,连指甲也是黑的。便是因为这个缘故,他讨厌黑色。但他却天生就长着漆黑的头发,漆黑的双眸,与雪狼族的银发黄眼不同。
偶尔他会猜测啖鬼的相貌,是否真地和他很象。
他看见那个身着黑衣的人微笑的面容,他想他就是啖鬼吧?
他想他死了吗?为何他会看见啖鬼?
“流火,你可知道你身体的潜能吗?”
我的潜能?
“你的身体有妖与半神共同的能力,你比半神和妖都强大,因为你拥有妖的不死和半神的灵力。”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你要睁开眼睛,你还要重要的事情没有完成。发生在世上的事情并不是那么单纯,那个来到世间的人,或者只有你能够感化他。”
感化他?他是谁?
“只有你还存在于这个世间,他才可能放弃初衷,所以你一定要活下去,无论多么辛苦都要活下去。”
他?是男人还是女人?为何他会因我放弃初衷,他到底是谁?
“流火,记住你答应过妈妈的话,一定要坚强,一定要坚强。”流火似乎听见了幽姬的声音,他伸出手:“妈妈,你在哪里!妈妈!”
仿佛又回到儿时,母亲还未曾死去,他总是沉默地跟在母亲的身后,窥探着她美丽而忧伤的面颊。妈妈,为什么你从来都不曾笑过,不曾抱过我,甚至不曾拉过我的手。偶尔,我也如同普通的孩子一样渴望着母爱,但我知道你的心却永远沉浸在悲伤之中,甚至无暇注意到我。
我恨啖鬼,或者并非是因为他不曾救你,或者是因为他永远地将你带走了。那些日子,虽然你的躯壳还活着,可是我知道你的灵魂早已经随着他离去。
他伸出的手似乎真地抓住了幽姬的手,很温柔细致的手,他蓦然睁开眼睛,便看见无双忧伤的双眼。
他的手紧紧地握着无双的手,他便有些尴尬起来,笑道:“我刚才睡着了吗?”
无双点了点头,柔声道:“你大概是太累了。”
他忽然听见破邪略带嘲讽的声音:“你不仅睡着了,还说梦话,你在大声叫着妈妈。”
流火苦笑,真地大叫妈妈?算起来他也有一百二十岁了,居然还在梦中叫妈妈,而且在场的众人显然都听见,这么丢人的事情还是第一次在他的身上发生。
他坐起身来,忽然看见他的手,一看见他的手,他便怔住了。他连忙将两支手都放在自己的面前,没错,他没有看错,他的十个指甲竟然全都变成了黑色的。
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指甲,难道夜叉之力更加强了吗?或者每死一次,身上的妖力就会更加黯弱,而一直被压制的夜叉之力就会体现出来。
现在的他,越来越象是一个夜叉族人了。
破邪也在看着他的指甲,黑色的指甲,只有夜叉族人才有的黑色指甲。就算流火再不愿意承认,他最终也无法摆脱夜叉之血。
众人都注视着流火的双手,谁也没有注意到张念恩正在悄悄地抽出手中的干将剑。别人怎么样她都不关心,她只关心杀死自己父亲的仇人。她看见璎珞的目光落在流火的手上,她知道这是她的一个机会,她必须得好好把握。
她很可能很快就会离开璎珞,这一生都无法再见到她,如果是这样,她就更不可能报仇了。一念已定,她双手紧紧握住剑,用力向璎珞的背心刺过去。
干将剑是上古宝剑,削铁如泥,杀人亦可不见血。一剑刺下去,连声响都未发出来,就深深地陷入了血肉之中。
她心里大喜,刺中她了,而且刺得很深,她是否杀死了她?
她这样想着,想要抽出剑,但剑却刺得太深,想必是刺入骨头之中,一时竟无法抽出来。她到底是第一次杀人,心里惊骇,更用力地抽剑。此时,她忽然见璎珞转过头,静静地看着她。
她大吃一惊,是活人的脸吗?为什么完全没有痛苦之色?月光清泠泠地照在璎珞的脸上,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连嘴唇都似乎是苍白的。一个白色的女人,象是一个幽灵。
她不由地松开了手,下意识地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