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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我们的故事该是怎样的结局

他看见她全身□□,半倚半靠在墙边。身下有殷红的血迹,只要看见那滩血,一切便了如指掌。

他绝望地看着她,却看见她脸上一抹凄艳如死的笑容。

他轻声问:“你……”

她打断他的话:“我已经不再是完璧之身。”

两人黯然对视,他与她本是叔嫂的关系,都知道彼此之间不过如此,因不能得到,贞洁便莫名地重要起来。

彼此都感觉到彼此的接近,只因身体永远是在世俗的制约之下。

她轻声道:“杀死我。”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李元昊的怒吼声:“杀死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

他缓缓抽出腰间的剑,绝望地看着她。真要杀死她吗?她是他心底唯一爱着人。

她轻笑,脸色平静而欢娱,固执而坚定地说:“杀死我!”

李元昊亦在大吼:“杀死她!快点杀死她!”

他手中的剑轻轻地颤抖,紫陌,死便死吧!

悲伤的眼睛不会说谎,他真地很爱她。

“你还在等什么?快杀死她!难道你想违抗我的命令吗?”

紫陌笑了,是欢愉的笑。死便死吧!你死,我亦不会独生。

他扬起剑,轻轻一刺。

剑是罕见的宝剑,吹发立断,杀人不见血。一剑刺出,不曾发出任何声息便进入血肉之内。

紫陌向后倒去,生命在瞬间消失。

他拨剑,剑仍然雪亮如银,不愧是杀人不见血的宝剑!

他慢慢转身,眼中不见悲喜,“父皇,我已经杀死了她。”

大夏天授礼法延祚十年,宁令哥带兵攻陷了敦煌。

他无论走到哪里,身上都会带着一个小小的香囊,香囊里别无他物,不过是一撮头发。有人或无人之时,他会拿出那个香囊凝神看上一会儿,唇边便悄然露出温柔的微笑。

紫陌,你仍然在我的身边吗?

敦煌城破后,他带兵冲入城中。乱军之中,一个红衣的女子手持短刀不屈地抵抗。

她身上伤痕累累,血迹斑斑,动作却仍然快捷骁勇如同男子。

他骑在马上看着她,她长着一张酷肖紫陌的脸。

他的心又一次软弱而悲伤,紫陌,你会怪我吗?

他自马上一跃而下,打落女子手中的刀。

女子惊愕,望向他,望入一双漆黑而哀伤的眼睛。他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低声在她耳边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温热的气息轻轻地喷在女子的耳垂上,女子的脸微微红了,她嗫嚅着回答:“我叫洛红尘。”

紫陌……红尘……

原来她便是她的妹妹。

他简单地道:“跟着我吧!”

红尘一怔,抬头望他,那双黑眼睛如此悲哀,她便也蓦然生起了悲哀之意。

她垂头,心乱如同春草。

当天夜里,他便占有了她的身体。她仍然是处子,纯洁无暇白皙如玉,一双美丽的眸子因痛楚而泪光点点。

他的心便不由地摇动,如同风中最后一片落叶。他将她揽入怀中,不敢看她的眼。看着那双眼睛时,他便仿佛在注视着紫陌的泪眼。

他开始说起一些漫无边际的话,说起他残暴的父亲,他疯狂的哥哥,也提到死去的紫陌。他漠不关心地说着,语气寒冷如同贺兰山峰之雪。

红尘却低声哭泣,“姐姐死了吗?”她问。

他凄然一笑:“是的。”

“是谁害死了她?”

“是我的父亲和哥哥。”

红尘坐起身,认真地抓住他的手:“帮助我!”

他故做不解:“帮你什么?”

“我要为姐姐报仇。”

他看着她美丽而天真的双眸,“好!但为了报仇,你什么都愿做吗?”

红尘点头,“无论是什么事我都可以做。”

他笑,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得来全不费功夫,但他却欺骗和利用着这个单纯的女子。他仰头,长长地吁出一口气,紫陌,你会怪我吗?

为了报仇,我不惜将灵魂交给魔鬼。

没有你的日子,一切不过是一片荒漠。

回到兴庆后,宁令哥将红尘进献给李元昊,一个计划悄然进行。

红尘美丽活泼,因身具武功而有着宫中女子少见的英气。李元昊立刻对她宠爱有加,千依百顺,并立她为新后。

她与宁令哥不经常见面,见面之时也不过是客气地点头打个招呼,完全看不出两人之间的关系。

宁令哥也仍然每天到炼丹房中坐上一段时间。他总是进门后便轻声呼唤:“紫陌!”

丹房之中空空如也,唯有声音撞上陈旧的丹炉发出的回响。

他于丹炉之前,不言不动,唯枯坐而已。

报复与痛恨是痛苦的过程,人在伤害别人以前,必然先伤害自己。他却别无选择,他余下的生命只是为了完成报复。

他收买宫人,在李宁明的饮食中加入五石散,药的份量慢慢增加。日积月累之下,太子逐渐失去理智,因药性的控制而益发疯狂。

他自知时机逐渐成熟,他所策划的报复计划就要一一实现。

秋天到来时,太子的毒瘾深入骨髓,无法自制。

他与红尘约定,让她在太子毒性发做之时偶然经过东宫,太子必然无法自制。而他则要想办法让皇帝李元昊见到太子正在侵犯红尘的情形。

这样的计谋是老生常谈的美人计,但任何一个人却又会轻易中计。只因男人的致命伤是女子,而女子的致命伤则是男人。

男子与女子无论相爱与否,都不免互相伤害,互相欺骗,爱与恨的极致,往往会导致同样的结果。

东宫中传来太子嘶哑的大叫,红尘匆匆而去。她全不介意将自己的身体当成工具,说是为了替姐姐报仇,也许只是为了满足自己心爱的男人的心愿。

女子的牺牲与男子的执着,相印成彰,固执地比较着谁爱得更加深远。

他借机向李元昊讲述着近来太子的一些恶行,并刻意暗示太子对于新皇后心怀不轨的目光。说这些话时,他能够看见自己父亲脸上的那一对黑色的窟窿,那本应该是鼻子所在的地方。但紫陌死的那夜,她用力咬下了他的鼻子,从此后,皇上的脸上便只剩下两个丑陋的黑洞。

他看着时,心里便泛起酸楚的笑意,紫陌,我就快与你见面了。只要再等一段时间,一切都了断后,我便可以去见你。

李元昊勃然大怒,起身向东宫而去。

在东宫之外,见到脸带惊惶的宫监,他便更加疑惑,推门而去。

门内,是苦苦挣扎的红尘,正在承受着太子疯狂的□□。

他大怒,抽出墙上的剑,向着太子刺去。

宁令哥连忙抱住他的手,苦苦哀求:“请父亲看在父子之情,放过太子一命。”

李宁明却全无所觉,继续着自己未完的事情。

李元昊狂怒的叫声响彻东宫,“将这个畜生迁往离宫,废除太子之位,永世不得返回兴庆。”

两位侍卫拉走太子之时,他仍然全身□□,神智不清,边哭边笑。每个人都听见他口中的那个名字:黑云!

黑云!

对一个人的爱能深重到什么地步?

对一个人的恨又能强烈到什么地步?

宁令哥已经无暇再思考,他被立为太子,迁入东宫之中。

计划进行得十分顺利,他要除去他哥哥的原因,不过是因为他毁去了他所种下的那一园雪莲。

不久后他听到离宫传来的消息,太子通宵达旦的饮酒,食用更多的五石散。酒醉之后,他便用小刀在自己的手臂上写字,所写之字无非是:黑、云而已。

陪伴在他身边的只有忠诚的道士路修篁。

冬天来到以前,太子用小刀割断了自己的喉管,当路修篁发现他时,他已经气绝,全身都浸泡在鲜血之中。

路修篁将太子的尸体带走,不知去向。

宫人们传说路修篁是个妖道,他与山上的吸血蝙蝠族签有盟约,只要将死者的灵魂卖给妖蝠一族,死者就可以得到永生。

他一笑置之,人们渴望永生,可又有谁知道生命的意义?痛苦的永生还不如速死。

没藏黑云自太子死后便搬回皇宫中居住,过去的几年中,她一直住在一间尼姑庵里,时时与皇帝李元昊和太子李宁明在庵中交欢。

她生下一个儿子,起名李谅祚,不知是李元昊之子抑若是李宁明之子。无论是谁的儿子也好,总是李家的骨肉。

她开始与宁令哥的私下接触,双方心照不宣,暗怀鬼胎。他想,她是想置李元昊于死吧!他听说她与野利遇乞本是恩爱夫妻,却因李元昊的原因无端成为寡妇。

她一直隐忍,陪养着没藏家的势力,想必就是为了等待报仇的一日。

世上的恩怨永远都不会有结束的一日,只要有人的地方便会有欲望,有欲望的地方就会有仇恨。

他招来母亲野利家的青年浪烈。那是一个骁勇阴郁的年青人,善于使剑。在族中沉默寡言,出手便杀人。据说他五岁的时候第一次杀人,被杀的是一个十七岁的年青男子。

他将计划思量再三,宫中宫外都安排停当。他亦对没藏氏许下承诺,李元昊死后,他便会离开皇宫,帝位则会顺理成章地落入李谅祚之手。

他每做一件事,都会在丹房里与冥冥中的紫陌对话,将计划进行的情况不厌其烦地讲述给她听。

他从未听到过她的回答,他想她并不觉得快乐,她是一个善良温柔的女子,一定不愿看见他渐似魔鬼。

他却不得不做下去,命运的道路已经确定无疑,即无分支,亦无退路。他只能任由自己一路走下去,哪怕道路的终点是永恒的毁灭。

天授礼法延祚十一年,正月十五,又是元宵节了,汉人喜欢过的节日。宫人们如常地在手腕上系上五色彩带,几年如一日。

他看见宫中四处飘舞的彩带,似曾相识的情形,只是物是人非。

侍卫们腰中暗藏利刃,潜伏于树后、花间、假山之上,他们是由没藏家派出的军队,宁令哥在神不知鬼不觉下将他们引入皇宫。

宫中通宵达旦的饮宴,所有的李氏宗亲,皆入宫内。酒气薰人,美色眩目,酒不醉人人自醉。

红尘巧笑嫣然,频频向李元昊敬酒。他便酒到杯干,酩酊大醉。

歌舞的声音渐沉,舞底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一个剑士,身上穿着鲜红的兽甲,一路跳跃而出,他便是乔装的浪烈。

他手中持着闪亮的宝剑,仿效古代狩猎的勇士。党项本是四方游牧之族,最重狩猎。众王公大臣都眼前一亮,凝神观看。

又一个人假扮野熊冲出来与剑士对打,两人来来往往,不分高下。

众人一起吆喝助威,为那剑士加油。

剑士却不愿太快地杀死野熊,相持不下。两人打了半晌。大家渐渐失去了兴趣,又开始觥筹交错,狂饮不止。

那剑士忽然使个了眼色,一人一熊一起跃起来向着李元昊飞扑。

饮酒的众人大吃一惊,张口结舌,呆若木鸡。

剑士手中持剑,剑光闪耀如同一道白虹,当胸便刺。熊的十爪亦从熊掌中伸出来,锐利如刀。

李元昊虽然醉眼惺松,到底是久历沙场,反应迅速,他立刻拉过身边的红尘挡在自己面前。

剑与十爪齐齐没入红尘的胸口,她却不曾发出惨叫,反而反手向着李元昊挥去,她的袖中亦暗藏短刀。

李元昊促不及防,被短刀刺中喉头。他狂叫一声,将手中的红尘推出去。拿出腰刀,一刀挥出,刀从浪烈的喉头切过,又刺入野熊的喉中。

他杀人杀惯了,知道怎样能在一击之下便夺人性命。

他杀了两人,自觉危机已去,正要发怒,忽觉胸口一凉。他愕然低首,只见自己的胸前长出一寸剑锋来。

剑雪亮,一道血迹沿着剑尖滴下。

他回头,见到身后的宁令哥。他伸手指着他:“你弑父?”

宁令哥笑笑,云淡风清,“是的!正如你所见,我在弑父。”

“为什么?我已经封你为太子。”

宁令哥笑笑,“太子?!就算你立刻退位让我登上帝位又如何?我仍然会杀你。你只做错了一件事,你不该伤害紫陌!”

李元昊的脸上现出不可置信的神情,为了一个女人?他至死也不能明白。女人如同衣履,需要的时候拿来用用,不要的时候随手丢掉。

他倒下去的时候,双眼仍然大睁,没有鼻子的脸再加上扭曲的肌肉使他的面容如同鬼魅。

宁令哥不再看他一眼,抱起地上的红尘。

红尘还未气绝,她看着他,轻声问:“你可会记得我?”

宁令哥点头。

她笑笑,“其实我早便知道,你从来不曾爱过我。”

只是,我却爱上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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