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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从上海开始

妈妈教过我们人身体的构造,尤其是男人身体的构造。有人说男人在缠绵之时会全无防范,但妈妈却一再警告我们不要冒这样的险。因为女人在缠绵之时,可能比男人更加脆弱。但一个人的后心却永远是他最软弱的部位,尤其是当他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前方的敌人之时。

我的手有些许的颤抖,靴中暗藏着利刃,牙齿之中则有一颗毒药。利刃是用来杀人的,毒药是用来杀死自己的。

我的手按在靴上,只要一刀,他就会死,而且所有的人会以为他是死在那个袭击者之手。我并不曾考虑到杀死他之后,该如何独自面对那个从天而降的怪人。因为十年来的教育一直告诉我,杀手的一生,唯一重要的事情就是杀死猎物。为了杀死猎物,其他的任何一切都不必考虑,正义、退路甚至是自己的生命全都要置诸度外。

我握住匕首的短柄,心里却有一丝莫名的失落。这个男人,毕竟是我唯一的男人。

但却不容我出手,那个从天而降的怪人并不曾被他的飞刀射中。那怪人忽然跳到车顶之上,此时我与他倚靠着汽车,以此为屏。但那人跳到车顶上后,就变成居高临下。

他立刻拉住我的手,向着不远处一个小小的土丘奔去,并反手发出了三枚飞刀。

这一回连我都看清楚了,飞刀到了怪人的面前,他也不躲避,伸出手便抓住飞刀。抓住飞刀后,他将三枚飞刀都放在一起,轻轻一揉,精钢制成的飞刀就仿佛成了纸扎的,被他揉成了一团圆球。

不过他也并不真地想射中那个怪人,不过是想略微阻一阻他罢了。

便是这片刻功夫我们两人便闪身躲到土丘之后。他立刻对我说:“我挡住他,你快跑。前面不远之处应该有一个小镇,到了人多的地方会安全一些。”

他这句话急急地说出来,完全不给我任何思考的余地。然后他便从土丘后站起身,又是三枚飞刀向着怪人疾射而去。

与此同时,他用力推了我一把,大喝一声:“快走!”

我被他推得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几步,眼睛忽然有些潮湿。

西北的天空,是千年如一日的苍凉。越是向西北方行去,风沙就会越大。这与江南是不同的。上海永远风和日丽,或者风雨如丝,却不见暴戾。也时常天阴如晦,却不过是淡然惆怅之中略显颓废。

我大睁双眼,风吹起沙,落入眼中。我几乎落泪,但我终究还是没有。我不愿承认我的情绪失控是由于悲伤的原因,只归咎于西北恶劣的天候。

那个我要杀的男人,在生死的关头,选择让我离开,用他的生命来保护我!我感觉到心里点点滴滴轻微的破碎,原来他并不止是我唯一的男人那么简单。

我不知他还有多少飞刀,一个人能够带在身上的飞刀毕竟是有限的。当飞刀都用完的时候,他又该如何面对这个绝不可能是普通人的怪物?

那个怪人,不过是被飞刀略阻一下而已,仍然向着李超凡逼近。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近在咫尺。

便在此时,我做了一个决定。这个决定或者会令我后悔终生,或者令我终生无悔。但在此时此地,他是我的男人,而我是他的女人,我别无选择,只能如此。

妈妈是失败的,十年的严酷训练及不上女子的一朝心动,做为杀手的女人只需要一颗绝不会动摇的冰冷之心。

妈妈却不曾毁灭掉我心底蠢蠢欲动的情绪,而多年压抑的情绪一朝释放,便如同决堤之水,一发不可收拾。

当此之时,如果他死,我绝不愿独生。但经过此事,若他仍然活在这个世上,我却仍然会杀他。

我情窦初开的小小心思里自私地认为,这个世上只有一个人能够杀他,这个人绝非是那个怪人,也不是其他的任何什么人,这个人只能是我。

爱一个人,是应该爱到连他的生死都不愿放过的吧!

我抽出靴中的匕首,向着那个怪人扑了过去。这一扑用尽了我全身的力气,也是我能够达到的速度极限。如果一定有人要死,至少在这一刻,我愿你活下去。

我听见他恼怒的叫声:“你干什么?”

我想回头对着他回眸一笑,听说即将赴死的女子只有这样才最动人。不过我完全没有这个闲暇,我全部的力气和精神都集中在我手中那把匕首上。也许,也许我会刺中他吧!

我心里有黯弱的愿望,连我自己都不能相信。

但,奇迹就是这样发生的。

我真地刺中了他。我感觉到匕首插入血肉之中的凝滞,我低头,手中的匕首是正正地刺入他的腰腹之间。

我又抬头,对上他似曾相识的双眼,这双眼睛,在哪里见过?

他忽地仰天长啸,啸声如同狼嚎,传遍西北千年不变的荒野。我刺中了他?!怎么会发生这种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但他虽然受了伤,却似乎全无影响。他一把提起我,将我夹在肋下,向着远处的山间如飞逸去。

我被他夹着跑,风便更猛烈地吹打着我的面颊,让我无法睁开双眼。背后传来他徒劳无功的叫声:“放下她!”

他奔走如飞,是真地象飞了起来。我有腾云驾雾的感觉,直怕会把刚吃的饭吐出来。

我们很快到了山顶,他将我放了下来。我看见我的匕首仍然插在他的身上,可是他却恍若无觉。

我想,他是否想要残忍地折磨我,先奸后杀,再奸再杀,直到我不成人形?我灵活的大脑从不挑选时间的胡思乱想,无论在多么间不容发的情况下,都会产生岂有此理的怪异想法。

那个怪人却完全没有折磨我的意思,他在一块山石上坐了下来,若有所思地凝视着远方。我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仍然是一望无际的荒原,及荒原上千年不变的黄土,别无其它。

从背影上看,他不是一个健壮的男人,甚至是有些瘦弱的。他拉下遮住头发的那片布,我便看见他长长的黑头发。头发留那么长,即不象是时下的人,又不象是前清遗老们的打扮。也许是个道士吧!

他似乎忽然想起身上还插着那把刀,他便抓住刀柄,轻轻一抽。刀被他抽了出来,我却没有看见鲜血四溅。事实上,如果此时鲜血四溅,我才会觉得奇怪呢!

有一种预感,虽然很不好,但却不得不产生:他不是人!

几乎是在印证我的想法,他沉沉地开口:“为什么我不会流血?我到底还是不是人?”

我苦笑,原来连他老兄自己都不知道他是不是人。“你当然不是人,没有人能够象你一样跑得快,也没有人象你一样有那么大的力气。”我的舌头也开始恢复了灵活,讲一些不知死活的话。

他不曾回头,仍然是用那种沉沉的语气问:“那我是什么?”

你是什么我怎么知道?

我悄悄地后退了一步,如果他一直不回头,我是否能够逃走呢?

但他的话马上断绝了我不切实际的想法:“我的听力异乎寻常的好,连最细微的脚步声都能听见。”

我翻了下白眼,什么意思?在警告我不要妄想逃走吗?

“我的视力也很好,能看见遥远的东西。我只想喝血,喝活物的血,喝了血以后,我才会觉得欢畅。”原来他并非在警告我什么,更象是在自言自语。

我却倒吸了一口凉气,喝活物的血?什么意思?难道他想喝我的血不成?

他终于转过身面对着我,他的脸上仍然蒙着那块黑布。于是我便又看清他熟悉的双眼,这双眼睛……

他注视着我的脸,“紫陌,如果我不再是人了,那为何你还在这个人间?”

为何我还在这个人间?!

不是开玩笑吧?

我咧开嘴,我想我在笑,但一定笑得比哭还难看。他抬起手,终于解下了面上的黑布。

我双眼一黑,几乎当场昏倒。他及时地扶住我,说了一句更加让人心惊胆战的话:“紫陌,你明明已经死了,为什么还会活着?”

我欲哭无泪,为何会这样。

我双腿酥软,只好就地坐下,紫陌!是,我现在的名字叫叶紫陌。我在梦中的名字叫洛紫陌,我曾经想,这世上是否有命中注定,看来一点也不假。

我深吸了口气,再次抬头望向他的脸,没错!就是这张脸!

不过他并非是梦中那个可能与我叔嫂□□的小叔子宁令哥,他却是梦中应该是我丈夫的人:李宁明。

我故做轻松地整了整我弯曲的卷发,又拉了拉我身上穿着的洋装。用意明显不过,分明就是让他看看我,烫着一头卷发的我,怎么可能是梦中那个端庄温柔的洛紫陌。

他终于开始正视我与洛紫陌的不同,他皱起了眉头:“我听说已经一千年过去了,天下已经被不知来历的胡夷们霸占。人们也总是穿着奇形怪状的衣服,头发更加古怪,为何男人们都把头发剪得如此之短?而女人们却在头上顶个鸡窝。”

鸡窝!我这个由上海滩最著名的法国发型师精心制做的卷发在他的眼中成了鸡窝,一千年前的人果然不是一般的不开化。

我冷笑,“已经过了一千年了,你还以为我是那个什么紫陌?”

他绝对肯定地点头,“虽然你和紫陌有很大的区别,可是我能够感觉到你就是她。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感觉到有什么人近在咫尺,是一个我曾经认识的人,好象正要和我去同样的地方。越是向西行,感觉就越强烈。我在山上看见那辆汽车,我忽然感觉到有人在车里,是一个我以前认识的人,我一定要找到那个人。”

连汽车都知道,看来他学习得很快。

我却唯有苦笑:“难道你要找的人就是我吗?”

他有些欣喜地点头:“我本来也不知道我在找谁,但却看见你在车里,我想一定是你给我那么强烈的感觉。”

我双眉微挑,万般无奈,难道梦中的故事真是我的前生吗?那时他与我都相信给他感觉的人就是我,直到事情发生了以后,当一切尘埃落定,我才明白,原来给他如此强烈感觉的那个人并非是我。

“你把我带到这里来要干什么?”

他含笑看了我一眼,“我要带你去敦煌。”

听到这句话,我唯一的感觉就是哭笑不得。我本就是在去敦煌的旅途上,他劫持我,不过是要做同样的事情罢了。真是全无意义。

我道:“好!我们走吧!”

不想再进行任何无聊的对话,而且我的心中也在挂念着李超凡,他是否在担心我?四处寻找我的下落?还是全不在意,带着他那两个清醒过来的笨手下向着敦煌进发了?

忽然醒觉,原来他在我的心底真地很重要,重要到我极尽所能的忽略,全无正视的勇气。我喟然叹息,在心里把自己骂了无数次:小紫小紫,你真地没用到了极点,爱上自己的猎物是杀手第一大忌,难道你全忘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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