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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情妇与怪物

黑色的福特轿车在我们身边停了下来,他彬彬有礼地打开车门。汽车不知向何处驶去,他并不征求我的意见,不过这也是难免的,如同他这样的男人一向是发号施令惯了,又怎么会在意身边女人的想法。

我的目光茫然地落在窗外急速退去的法国梧桐和路边那些纤细的旗袍身影上,我到底在做些什么?

不久后,汽车停在一座白色的小洋楼前,霞飞路39号,一看门牌,我便知道这是李超凡的住所。

他全不掩饰他要得到我的欲望,而我也正是为此而来。

贞节,不过是杀人的利器!妈妈的宝训,我时刻铭记在心。

他带着我直接向楼上走去,一边走一边脱下身上的西装。站在门边迎候的女佣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想必她们早已见怪不怪了。

然而当鲜血染红床单之时他仍然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你还是处女?”他忍不住问。

我翻身坐起,在他的耳边轻声道:“你是我的第一个男人。”

有顷刻,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感动,到底是个男人,妈妈说过,男人多多少少都会对被自己□□的女子心怀愧疚和怜惜,而我们一定要好好利用这一点。

但那抹感动之色一闪即逝,他伸出右手食指按在我的唇上,“那就用尽心机挽留我的心,让我不要太早厌倦你。”

我微微一笑,两个星期,已经足够了。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贺兰山上,两个放牛的小孩骑在自家的牛背上,悠闲地吹着小小的竹笛。

两个小孩都只有六七岁的年纪,扎着冲天小辫。他们全不收束跨下的牛儿,任由它自由自在地在山间漫步。

牛儿一路吃草一路走上山去,慢慢地到了一座小山的顶峰。

山顶有一座小小的土丘,听山下村里的老人们说,这是一座古墓,墓里埋着一位很久很久以前死去的王子,因而山间的人们都称之为王子墓。

但这不过是村里老人的说法,这小小的土丘上并无墓碑,也没有任何标志性的东西,也许不过是天然形成的小土包罢了。

要知道山间的生活清静而无聊,人们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编一些骇人听闻的话题传播。但就算是小孩子都觉得这个小土包是一座王子墓是不可信的,因为他们从来没有听说过山上有过什么国王。

两个小孩在小土包旁边跳下牛背,背靠背地坐在小土包旁,编一些自觉有趣的话题闲聊,聊了一会儿就抓起地上的石子玩起猜石头的游戏。

他们两个人头顶着头,专心致志地盯着对方的小拳头,努力猜测着对方手中的石子是单数还是双数,全没注意到,身旁的小土包正在起着奇怪的变化。

土包中心的土似乎被什么力量吸引着,从中间向下塌陷,形成一个空洞。空洞之中,慢慢地伸出一只削瘦如同鸡爪般的手。那手似乎只是一层皮包着骨头,一伸出来便用力将空洞周围的土向着旁边扒出去。

空洞被它越扒越大,逐渐现出一个长形的洞穴,一个人忽然自洞穴之中坐了起来。

此时专心游戏的两名幼童总算注意到身边的异动,两人一起向着小土包望过去。只见一个人披头散发,只露出头和上半身,也正向着两个小童望过来。

那个人全身黑乎乎的,脸上身上都是焦黑的泥土,只有一双眼睛的眼白是突兀的白色,直楞楞地瞪着两个小孩。更可怕的是,他的脸上还有一条长长的蚯蚓在蠕动!

两个小孩一起尖叫了一声,跳起来便跑,一边跑一边大叫:“妈啊!救命啊!有怪物。”

他们连牛也不顾一溜烟地向着山下的村庄跑去。

墓中人看着两个小孩跑远,慢慢地站起身来。风一吹,他身上的衣服便裂成了碎片。他垂下头看着自己削瘦的身躯,骨骼清晰地浮现在皮肤之上。

他有些惊异:这身体是我的吗?

肚子发出咕咕的叫声,他只觉得饥肠辘辘,好饿,好象有一千年都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了。

他忽然看见正在吃草的两只老牛,他怔怔地看着牛,目光深入浅出地穿过牛的肌理,他清楚地看见牛身体里正在流动着的鲜血。

他咽了口口水,不知为何,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只要喝了牛的血,他就不会再觉得饿了。

可是,他以前吃牛肉并非是如此。有专门的疱厨将牛杀死,然后精心的烹调,再装入精美的食器中送到他的面前。他也许会吃上一口,如果觉得滋味不佳,便再也不会看上一眼。

他一步步向着老牛走去,心里却有些忐忑不安,他并不确知自己想要做些什么,只是觉得腹中如此饥饿,若再不吃些什么,他一定会被这种饥饿的感觉逼疯。

他终于走到牛的面前,牛似也感到了危机,警惕地抬起头。他忽然伸出手抓住牛的脖子,一口咬了上去。

牛“哞”地长鸣一声,角顶足踢,努力想要摆脱他的手,但他的手却如同两只铁箍一样死死地勒住牛的脖子。他从不知道自己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鲜血从牛颈上的伤口流入他的口中,莫名的畅快愉悦感自鲜血流经的地方扩散至全身,原来吸血的感觉是如此之好。

牛慢慢地停止挣扎,他放开手,尚未死去的牛便瘫软在地上。牛眼仍然大睁着,鼻子也兀自“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他知道这牛就要死了,因为他已经吸光了牛身上所有的血。

他的目光落在另一头牛上,那牛如同人一样一步步地后退,他便一步步地进逼。牛恐惧地看着他,却完全不敢反抗。

他轻易地吸光了第二头牛的血,然后他发现自己身上似乎长出了一些血肉来。他伸出手在太阳光下观察着,刚才还是骨瘦如柴的手已经开始变得有些丰腴了。

虽然他并不太清楚自己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却也敏锐地感觉到,只要吸更多的血,他就会逐渐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他向着山下眺望,山脚下是一个小小的村落。太阳即将落山,村落中的饮烟也正在升起。他有些踌躇不安。不知为何,他对这个世界满含恐惧,似乎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他忽然听见吵吵闹闹的人声,一队男人手持着锄头铁铲向着山上行来,为首的就是刚刚逃走的两个小孩。

他想他们一定是来找他的,他向着四处张望,要找一个藏身的地方。可是山上空空落落,连一棵大树都没有,根本无处藏身。

他有些害怕,如果让那些人看见他,也许会杀死他吧!

他自然而然地向着人们的反方向跑去,很快便跑到了一处高崖之前。这山崖很陡峭,直上直下的,崖顶离地面很远,根本无法攀登。

他站在崖前绝望地抬头张望,人声越来越近,如果再不想出办法,就会被那些人看见。

他心里焦急,不知为何,有奇怪的感觉,如果用力跳,也许可以跳上山崖。这感觉一产生,他便立刻向着崖上跳去。他真地腾云驾雾般地向着崖上飞了起来,有一瞬间,他似乎觉得自己的背上生出了一双翅膀,但转头去看,背上并没有生出任何东西。

事实上,他也不是在飞,只是身体变得很轻盈,一下子能够跳起很高。

他在山石上轻轻一蹬,便又向着上面飞了过去。这样跳了几下,他轻而易举地到了崖顶。

他站在崖顶,张口结舌,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山下传来人们的对话声:“怪物在哪里?”

小孩指着裂开的土丘,“他就是从这里爬出来的,太可怕的了,就象个鬼一样,脸上还有许多虫在爬。”

另一个小孩却大声哭了起来:“我的牛!我的牛!”

他好奇地向下张望,轻易地看清崖下的一切细节,原来他可以听得如此远看得如此远。

小孩趴在牛身上号啕大哭,“我的阿黄死了!我的阿黄!”

人们议论纷纷:“是那个怪物杀死了牛。”

“不是说这个墓是王子墓吗?怎么会有怪物?”

“还是去找村长吧!也不知道怪物会不会到村里来做怪!”

人们施着两头牛的尸体向着山下走去。他看着人们消失,注意到他们都穿着怪异的服饰。那样的衣服,似乎是北方最不开化的民族所穿的服饰。难道说,北方野蛮民族已经向南入侵了吗?

他从崖上向下跳下来,如同一只巨大的蝙蝠,在风中悄无声息地滑翔。轻飘飘地落在地面上,完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的心却更加不安,为什么他会变得如此奇怪?

回头张望,他清楚地知道这就是贺兰山。无论世界怎么变,贺兰山却永远都不会变。

天色很快暗下来,他向着山下的村庄中潜去。他想知道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变化,而且他也需要一些衣服来遮盖他裸露的身体。

他在村庄的房顶上轻松地奔跑着,不曾带落一片草叶。一只狗窥见了他可疑的身形,向着房顶大声嚎叫。他瞪了那条狗一眼,那狗被他森冷的目光一扫,立刻便垂下头,夹着尾巴逃走了。

他因此知道敏锐的动物们都在惧怕着他。

他停在一间灯火通明的房屋顶上,掀开屋顶的瓦片望下去,村里的许多男人都聚集在这里。一个德高望众的老人居中而坐,听两个小孩和男人们述说发生在山上的事情。

人们七嘴八舌地猜测着从土中爬出来的怪物到底是何方神圣,那老者却以手拈着胡须,闭目不语。

等人们的议论终于告一段落时,老者才长长地叹了口气:“他终于回来了!”

房顶上的他心里一震,老者知道他的来历吗?

村人也一起望向老者,“村长,你知道他是谁?”

老者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村人们面面相觑:“村长,你又点头又摇头,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老者道:“我们这个村姓什么?”

村人们笑道:“村长是胡涂了吗?我们这个村姓路,谁不知道?”

老者淡然一笑:“你们知道我们姓路,可是知不知道我们的先祖是谁?”

村人们一起摇了摇头,先祖就是先祖,每年祭祀的时候拜祭而已,这便是目不识丁的村人们所能知道的一切。

“先祖是一位精通巫术的神仙,他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位修道之士。在他临死前留下过遗言,山上的墓中埋着一位王子。有一天,王子会重新醒来。我们所要做的就是留在这里守候着那个墓,等待王子醒来的日子。”

村民们不解地眨着眼睛,“可是醒来的却是个怪物。”

老者手拈着长须,“先祖并不曾说过王子醒来以后是否会变成怪物,但千年来,我们路氏一族,无论世事变迁,朝代更迭却一直没有离开这里,就是为了遵守祖先留下的遗言,看守那个坟墓。”

屋顶上的人敏感地听到了“千年”两个字,已经过去一千年了吗?他的心便更加忐忑,他应该已经死去了。

村民们却感觉到不满:“不管他是王子还是怪物,他已经杀死了两头牛,如果他还要到村里来捣乱,杀死更多的牛该怎么办?”

这个具体而实际的问题一下子难倒了村长,如果王子变成了怪物,难道村民们真地要任由他宰割吗?

几名年青力壮的年轻人大声说:“不管他是不是王子,他要杀咱们的牛就不成。如果他再来,我们一定要把他赶走。”

房顶上的人不由地苦笑,他从不知道在普通人的眼中,牛是如此重要的东西。这也难怪,他从来不曾关心过这种芝麻绿豆的事情,他曾经的生命,那久远的生命,充满了恐惧与无奈。每日在悲伤与欲望交织的煎熬之中度过,他所关心的,不过是他身边的女人和他父亲的想法罢了。

这也许很狭隘,却是他生命的主要基调。

他知道再听下去,也不会有所获益。他拿了村长家晒着的几件衣服,套在身上。又顺便吸了村长家一头奶牛的血,便离开村子向西行去。

他想他总是要去一下敦煌吧!就算已经过了千年,敦煌应该还没有改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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