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凝视着我,似要看穿我的心意,我笑得更加甜蜜,任谁都休想看透我的心事。妈妈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正是她想要达到的效果。
“她们都是自愿赴死的!她们在死以前,都曾经做过一件未必惊天动地却十分重要的事情!”
我点了点头,十年来的训练,只告诉我们要绝对服从妈妈的指示,至于那件事情是否重要,杀手是完全无需关心的!
不过妈妈今天对我讲了这么多,只怕她是居心叵测,我想到黄历上写着:百事不宜!真是倒霉的一天!
果然接下去妈妈就直言讳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小紫,眼下有一件大事,妈妈觉得你去办最合适!”
这句话的潜台词:小紫,妈妈觉得你已经活够了!
我心里沮丧地想着,还有那么多人,为什么要找我?但我脸上的微笑却一点也没有改变。“什么事?”我轻声细语地问,好象在问今天吃什么饭!
“有一个洋毛子,名叫斯坦因,他正在赶往西域的敦煌,目的就是要偷窃我国的国宝,带往洋毛子们住的欧罗巴洲。如果他的阴谋得逞,中华民族的国宝将会大量流失,落入那些贼人之手。这不仅是失去无价之宝那么简单,也是我千千万万国民莫大的耻辱。”
妈妈慷慨激昂地说着,口沫几乎飞溅到我的脸上,我还是第一次发现她居然是一个如此忧国忧民的爱国志士,我本以为杀手组织都是只问价钱,不问原因的。
我打断了妈妈的话:“要我杀死这个洋毛子吗?”
妈妈肯定地摇了摇头:“当然不是!”
“那要我做什么?”
“我要你去做一个人的情妇!”
我自作聪明地问:“是做洋毛子的情妇,然后再杀死他吗?”
妈妈继续肯定地摇头:“是做一个中国人的情妇,然后找机会杀死他!”
我想了想,总算想通了其中的关节:“那个中国人是个汉奸?”
妈妈点头:“不错,这个洋毛子没有什么可怕,只要随便找个人就能杀死他。但却有个中国人私下里在支持他,这个人很难对付。”
“是谁?”
“小刀会的大哥李超凡!”
我默然,妈妈也默然!我叹了口气,无言地点头,看来我真地阳寿已尽。只要是在江湖上混过的人就不会不知道他,李超凡,人如其名,超凡脱俗。
从外表上看,他不过是一个儒雅的书生,却控制着江湖上最难缠的一个帮会!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看着镜中自己那张绝不能称得上是绝色美女的脸。他身边的女人都是当红的影星,海上名媛,每一位都是绝色的美人,他会看得上我吗?
即便只是在这个组织之中,我也不是最漂亮的女孩,真不知道妈妈怎么会选中我去做这种绝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我叹了口气,徒劳无功地往脸上抹着胭脂水粉,双眼茫然地注视着镜子,有一瞬间,我的神思又开始恍惚起来,朦胧中,我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梦中。
是一个宫殿中,却不象是西夏的皇宫。
梦有了新的发展,真是令人欣慰。这是出现在我脑海之中的第一个念头。
从宝瓶形的窗口望出去,可以看见远远近近圆形的屋顶。“是回纥的皇宫”,我的脑海之中紧接着浮现出这六个字。
我不知我是否已经睡着了,但我却清楚地知道我是在一个梦境中。而且即便是在梦境中,我仍然保持着自己的意识。
“回纥皇宫!”如果我现在是清醒的,我一定已经在苦笑了。
这许多年来,我接受过很多教育,唯独不曾有人教过我历史。回纥这个名字从不曾有人对我提起过,但梦中的我却俨然成了一位西域专家。
梦中的那个女子,洛紫陌,她是我吗?不得不承认,我们两人的面颊看起来十分酷似,但我却绝不象她那般温婉细致。如果说她象是雪山顶的一朵雪莲,那我只能自觉是路边的一颗狗尾巴草。真无法想象相同的一张脸长在不同的两个人身上居然会有如此的天渊之别。
洛紫陌或者说是我,处于一种极为尴尬的境地,身上的衣衫不整,甚至是□□的。我半依半靠地坐在地上,目光所及,无非是窗外远远近近的雪山而已。
遥远的风自窗外吹进来,吹过我□□着的肌肤,我感觉到□□的疼痛,地上有殷红的血迹。这样的情形,用脚趾去想,也知道发生了何事。
身上的疼痛感同身受,同样感觉到女子悲哀如死的心境。
古代的女人真是无可救药,就算是失贞也不必如此悲伤吧?!
等我终于可以看清眼前的情形时,我忍不住哑然失笑。
离我不远的地方,一个中年男人,也是全身□□,用手捂着鼻子,鲜血正从他的指缝之间溢出来。我猜测他的鼻子一定遭受了严重的创伤,想必被人割了下去。他是一个魁伟的男人,不过长期酒色无度的生活却已经损毁了他健壮的身体。
他□□着的身子就象是一匹老牛,皮肉都有些松懈了。
我便忍不住笑,不知是出于自己的意识或者是女子洛紫陌的意识。
我的身前,站着一个黑衣的少年人,是二王子宁令哥。他手中提着宝剑,剑尖正对着我。
我听见中年男人的怒吼声:“杀死她!快点杀死她!”
宁令哥手中的剑不停的颤抖,我分明看见他眼中的不舍与深情。如此悲伤的一对眼眸,让我的心不由地轻轻刺痛了一下。
悲伤的眼睛不会说谎,他很爱她吗?
因为感觉到了他的爱,我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不会杀她!世上会有一个男人杀死自己深爱的女人吗?
“你还在等什么?快杀死她!”中年男人的吼声怒不可遏,“难道你想违抗我的命令吗?”
我便又忍不住笑了,如果我是这个宁令哥,这个时候我一定会回头杀了那个中年人。
但他并没有这样做,在下一个瞬间,他悲伤的双眸忽然变得冰冷如铁,他颤抖的手也稳如泰山。他手中的剑向着我的胸口刺了下去。
我感觉到胸口可怕的寒意,那剑深深地刺入我的心脏,如此准确无误。
痛苦真实得触手可及,那不仅是□□上的痛,还是心底绝望无比地痛彻心扉。他杀了她?!我不可置信地注视着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眸,这双眼睛如此熟悉,在梦中曾经无数次见到他。
我不知道一个女人会为了什么原因而爱上一个男人,可能是因为男人的地位钱财,也可能是父母之命姻妁之言,也可能不过就是一见钟情。
这已经是一个倡导自由恋爱的年代,为了体现出自由恋爱的伟大,市面上充斥着教人红杏出墙的色情读物。
如果有机会,或者我也会谈一场不痛不痒的恋爱,可惜我是一个杀手。我的身份不允许我这样做,我的贞节不过是用来杀人的一种武器。
我从来不曾感觉到心痛,直到这一刻,那双眸的主人在梦中杀死了我。
事实上,他杀的人并不是我,而是洛紫陌。
悲伤感同身受,我完全能够体会那一刻这个女子绝望的心情。
寒彻骨骼,这是痛苦之后剩下的唯一感觉。
但并不止如此,寒冷如冰的心底慢慢地涌起仇恨。他怎么能杀死一个自己深爱的女子?而且那个女子也是如此依赖和深爱着他。
我死死地盯着他的双眸,这双眼睛我本已经深深地映入脑海之中,现在更加不会忘记。
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
有人在我耳边尖声叫道:“小紫,你发羊癫疯了吗?”
我一下子从桌前惊跳了起来,还好!被小红及时叫醒,否则我真怕我会死在梦中。
小红尖叫了一声,被我吓了一跳,用力拍着自己的胸口,“小紫,你的梦游症好象越来越严重了,连白天都会做梦。”
我却无力回答她的问题,我只觉得手足冰冷,梦中可怕的疼痛仍然停驻在心口,好象真地有刀子曾经剜过我的心脏。
额头渗出的冷汗大滴大滴地落下,我看见镜中的我面色苍白如死。
小红担心地看着我,“小紫,你不要紧吗?要不要去看医生?”
我摇了摇头,颓然坐下,心里仍然觉得不甘,深爱的人,也可以杀害吗?
小红抱进来一大堆衣服,一件件摊在床上:“太子妃殿下,妈妈请你选一件漂亮的衣服换上。”
我每天做的梦早已经是人尽皆知的秘密,因而太子妃殿下也就成了我的外号。
我漫不经心地注视着床上的衣裙:“怎么都是新的?”
小红耸了耸肩:“前几天妈妈吩咐人做的。”
前几天?!真是阴险。她早就有了预谋,却一直瞒着我。
我随手拿起一件紫色的衣裙,既然叫小紫,就穿紫色的衣服吧!
“妈妈说换好了衣服就要出发了!”
出发?去哪里?
不必我问出口,小红已经在回答:“今天你就要去见那位小刀会的李超凡,而且妈妈说她给你起了一个新的名字,叫紫陌!”
我呆了呆,不是那么邪门吧?“为什么要叫紫陌?多古怪的名字?”
小红用力替我收紧束腰,这是来自西人的习俗,经束腰之后,女子的腰肢便纤纤一握。“我怎么知道,是妈妈起的名字。”
我叹了口气,难道真地有命中注定这种事情吗?
装饰完毕,小红没有忘记将一把小小的白色蕾丝阳伞塞在我的手中,这也是来自西人的习俗,无论是否下雨,只要出门就要带上一把小伞。
我袅袅娜娜地向外走去,所经之处每个人都怜悯地看着我,因为她们知道,当我走出去以后,可能就再也不会走进来。过去的十年,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许多次。
经过如此装扮,我便如同一个刚刚留洋归来的富家千金,谁又会想到我竟是一名暗藏杀机的杀手呢?
门外停着西式的马车,车夫亦是西装革履。
上马车之前,我回头张望,姐妹们被我的目光一扫便纷纷垂下头。她们会觉得悲伤吗?其实这是每一个人必经的命运!
妈妈低下头抹了抹眼睛,我才不信她会流眼泪,这么久以来,我从未见过她流泪。
我对着大家嫣然一笑,发誓般地说:“我会活着,我一定会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