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没吩咐他起来,他不敢起来。
是啊,他更恨冷恶,他很想把冷恶心爱的女人杀死在冷恶面前,把冷恶的儿子杀死在冷恶面前,他真的很想看到冷恶痛苦的表情,那母子两人是冷恶唯一的痛脚,可是即使她不是韦行的妻子,他也不可能去伤害一个无辜的女人,他的仇恨不会让他改变自己的宗旨。
可是,现在,他跪在这儿,还是觉得愧对死去的碧凝,他应该觉察出细微的异样,他应该可以抓住这次机会将冷恶毙于掌下。心脏的剧痛,让他渐渐冒出冷汗,可是他却不想运用内力疗伤,这疼痛配合他的仇恨与痛苦是多么相衬。那张微笑的面孔,永不更改的微笑面孔,冷恶就是那样微笑着扯开碧凝的胸膛,看着那疯狂跳动的心脏问韩青:“你想不想尝尝你爱人的心脏?”他用手指在那颗“博博”跳动的心脏上轻轻划过,碧凝的身体立刻一阵痉挛,他在碧凝垂死前,极尽□□,然后把碧凝的心脏挖出来,那颗在他手里跳动的心脏,那张微笑的脸,往事再一次清晰地回来,韩青胸膛里的撕心裂肺之痛,让他缓缓地弯下腰,以手扶地。额上的冷汗,慢慢地,一滴滴滴落到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内脏如焚火般的剧痛,渐渐要把韩青淹没,已经快要失去知觉,生命中除了痛只有痛。
韦行来到他身后,一只手抵在他背上,片刻,疼痛消失,韦行低声骂:“那老狗竟这样伤你?”
韩青慢慢支起身子,低声道:“不得放肆!”
韦行助韩青疗伤,韩青道:“别这样,会令师父不快。”
韦行笑了:“这些年,我与他,已不是一次两次不快的问题了。总有一天要打一仗的,韩青你帮谁?”
韩青道:“韦行,你想得太多。师父不是那样的人。”
韦行不想讨论这个问题,一边为韩青疗伤,一边问:“怎么回事?施施的脸上有伤?”
韩青沉默一会儿:“冷恶打了她。我来时,施施已经倒在地上,好在冷恶知道你们快回来了,不敢恋战,逃走了。”
韦行道:“师父怪你没有留下他?”
韩青点头:“是!”
韦行脸现怒色,这个狗东西竟是怪韩青救他妻子误了战机。
韩青道:“师父在他必经之处下了毒,他不同我动手,想必是已经中毒,是我误事。”
韦行听到这儿,才面色稍霁,他一向不多事,倒也不问是在什么地方下的什么毒。
他信任韩青,不疑有异。
可是好心的欺骗,倒底也是欺骗。
可是韩青真的不能说实话,不能再加重韦行与冷秋间的矛盾,冷秋已经是冷家的异类,他与韦行在冷家人眼里是外人,因为他们师徒齐心,所以冷家人不敢妄动,一旦三个人内讧,身在异族,如身在狼群,立刻死无葬身之地。
韦行在韩青身旁蹲下:“这一次咱们都打了败仗,可老东西把气都出在你身上。”
韩青苦笑,为什么?因为韩青骂冷秋卑鄙,而韦行没有,因为韩青无贰心,而韦行有,对一个有异心的人,谁敢重责?
韦行说:“我这一仗败得古怪。”
韩青抬头,询问:“怎么?”
韦行索性坐下在地上,皱眉:“那个山上定有一条密道,可自山下或山腰通向山顶,我回想多次,冷恶没有可能无声无息地通过关卡,我画图时也问过老区,他说所有通到山上的路都布置到了,所有关卡都没有见过冷恶,那么,一定有另外一条路,你说是不是?”
韩青点点头,同时精神为这怪事所吸引,忘了心中之痛:“说下去。”
韦行道:“山上有一条密道,区家人不可能不知道,这是他们的家。冷恶对山上情形如此熟悉,只有一个可能,区家出了内奸。”
韩青扬眉,这推断有道理。
韦行道:“这内奸地位不会低,谁能从区戈的死里得到好处?我觉得……”
韩青瞪住他:“你是说,区青海?”
韦行慢慢眨眨眼睛:“会不会?那小子做战倒也勇猛,还为了救小区受了重伤,可是,不知为什么,我觉得他的眼神很邪。”
韩青慢慢自自己的记忆里调出区青海的样貌,那是一个品貌端正的青年,剑眉星目,但是有一只鹰钩鼻子与削薄的嘴唇,他为人妥当周全,因着自幼是孤儿,眼里有一点郁郁,行事又多一分小心,在寻常人眼里也就是个有心事深沉的孩子了。
韩青道:“没有证据。”
韦行道:“用不用查一查?”
韩青道:“看情形,尤其是他与小区在这一战里的表现,华山派此后怕是由这个人来挑大梁,我们不能失去华山派,不能动他。就算证实是他出卖了区戈,小区挑不起华山派这个担子。我想,即使区青海真的出卖了区戈,他也不敢在老区死后公然投向魔教,如果他只是中立,那也好,区家需要休养一段时间,恢复元气。”
韦行笑:“你总向着华山派,休养什么?这种废物,死光算了。”
韩青道:“所有支持我们的人,都是亲兵,不然,谁还支持我们?”
韦行道:“好了,我不过大小事都向掌门报告一声,区青海是不是凶手,或者别的人是不是凶手,干我屁事。”
韩青道:“你出去办事,说话小心些,明明是去帮忙,流血拼命,何苦嘴上得罪人家。”
韦行瞪眼:“谁又告我恶状?”
韩青瞪一眼:“你!你自己说的,你怀疑山上有密道为什么不问问区家人?怀疑区青海还可以问小区,怕打草惊蛇?你从来没顾忌过这个,不问,一定是你当面骂过人家废物。”
韦行瞪着眼睛,瞪了一会儿:“你精神这么好,思路这么敏捷,我就不陪你了,你自己在这儿跪到天亮吧。”
韩青哭笑不得,挥手:“滚滚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