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七八年的习惯一经改变,竟变得空虚寂寞无法忍受,我仍然每天傍晚到孤鹜峰顶看落霞,却无法再张口呼唤,每一张口间,总觉得气流亘噎在喉头,声音如流丝般被风一吹便散了。
秋如兰,你如今还在看着我吗?还是已经转世投胎,再度为人了?
泪水慢慢地模糊了视线,从七岁以后,我第一次有想哭的欲望。我勉强收敛心神,对于一个修道的人来说,这样的情感即无聊又有害,它会使我修真的路途变得漫长无边。
三个月后,大雪开始封山,我甚至连雪前下山采买生活用品这一步骤都省下了,就算粮食不够了,对我的影响也不大,其时我已经能够庳谷,吃不吃东西都是无关紧要的。
这一日,我从孤鹜峰返回,忽见一个粉红的身影坐在鹜影观前,走近一看,原来是扶桑。她见我归来,立刻欢呼了一声,从地上跃起,但却马上又痛呼了一声,坐了下去。
我吃了一惊,想不到她居然能登上落霞山。
“你怎么来了?”
“你这么多天都不下山来,我怕你生病了,所以来看看你。”她犹豫着说,其实她和我都一样清楚,我这样的人是不可能生病的。
我叹了口气,这世上我最不愿意沾染的便是男女之情,师傅曾说过这是修行的大忌,凡是沾染了男女之情的人,无论怎么努力去修道,都不可能道法有成。于是我冷冷地说:“你已经看到我了,下山去吧!”
扶桑惊异地看着我,她眼圈一红,泪水迅速地溢满了眼眶,然后她低声说:“可是我的脚受伤了,我现在走不了。”
这个时候,她不似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却还象是七八岁的小女孩,多年前,便是这种表情吸引了我,让我降下剑光,慰藉一个受伤痛哭的小女孩。我知道到了现在,我还是没有办法狠下心来扔下这个女孩不管。
我过去,她很自觉地挽起裤脚,她已经不是七八年前那样瘦瘦小小,肌肤也如雪似玉,我努力只看着伤处,不向别的地方看上一眼,但为了替她治伤,还是不得不用手将药敷在她的腿上。
我的药物十分灵验,只一会儿功夫,扭伤的地方便已经褪了肿,此时天色已晚,我是断断不能留她在山中的。
无法之下,我只有架起剑光送她下山,便在飞行的途中,她轻声问我:“秋大哥,你喜欢我吗?”
我咬了咬牙,冷冷地回答:“不喜欢。”
扶桑微微抖动了一下,她转过身来看着我说:“你骗人。”
我叹了口气:“扶桑,我学的是仙术,万万不可对人动感情的。”
她却马上回答说:“但是我们这里的佛爷道爷都是不禁婚姻的。”
我愣了愣,想告诉她我所学的和那些人所学的全不相同,却又觉得无此必要,便默然不语。扶桑却一把抱住我说:“我不回去,我想和你在一起,你带我回山吧!”
我用力推开她,淡淡地说:“你应该是和玉绳在一起,而不是和我在一起,我是一个道士,绝不会对女人动心。”
扶桑固执地说:“你没有试过怎么知道会不会动心呢?你带我回山吧!我一定会让你喜欢我的。”
喜欢?我微微苦笑,“我是不会喜欢你的,你死心吧!”
我不想再说什么,放下扶桑,立刻架剑光回山,在我转身的时候,听见扶桑在我身后大叫:“为什么不会?如果你不喜欢我,为什么不再与我见面了?你在骗自己,我知道你在骗自己。”
女人?!这就是女人,自作聪明,缠着你不放,为什么世间还有那么多男人会喜欢女人呢?
我决定云游,出门个三年五载,也许那个女人便会改变心意。
第二日,我便开始云游四海,最东面到达东海三岛,在方丈山,我见到一枝千年牵情树,这树的树枝能够辟邪去秽,是不世出的宝物。我折了一枝,这样的东西对我是没用的,但是也许扶桑会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