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飘落了清冷的声音,“叶公子可愿意上城一叙?”
身后将领一听这话立刻哗然,忘言一摆手,阻止他们进谏,想了片刻,他抬头,头顶上方苍天如洗,那个女子站在阳光之中,看不清面容,他却不知为何想起了记忆中漆黑的头发琉璃色的眼睛。
“我去。”他说。
城楼上只有他和她,中间是一张小小的桌子,一个杯子一壶“白露”。
忘言叹了口气,走近她,看着她那对琉璃色的杯子,“你到底是谁?”
“东赵静王。”她淡淡的说。
原来是她。
燕莲弦,东赵权臣,与其姊共同拥立东赵重仁帝,其姊身故之后,独担摄政之职,其对东赵皇位虎视眈眈,天下尽知。
其姊新故,东赵动荡,大越对东赵心存觊觎,叶忘言名义上的主人便向东赵抛来一个诱饵:请嫁东赵静王为大越皇后。
东赵允许女子出仕,但是继承等等,全在男子之后,非要阖族男丁灭尽,不然轮不到女子嗣位。然而燕莲弦却就这么成了摄政,不是绝顶聪明、不是心狠手辣,怎能安稳坐上这个位置?
这样一个女人,现在就在他面前。
忘言一点都不意外:合该是这样的女子这样的莲弦。
而这样的女子,怎么甘心去做别国的皇后?
他看着莲弦慢慢为他斟了一杯酒,然后抬头,那一瞬间仿佛有上古名剑出鞘,凄森寒气竟让忘言心中一凛,“忘言,我需要你。”
她叫得如此亲昵。
忘言看着她琉璃色的眼睛,慢慢的吐出两个字:“是吗?”
“是的,我未来将是东赵帝王,我需要你,忘言。”
他却笑了起来,“莲弦,你知道我的愿望。”
她有片刻沉默。
她知道这个男人的,他和她一样,都是具备王者资质和愿望的人,她的愿望是这天下,他的也然。
望着那双笔直凝视她的漆黑眼眸,莲弦几乎想轻轻叹息。
仿佛有什么要说,最终却还是归于死寂。
她把面前酒杯向前一推,神色从容,“既然如此,那就只有两条路让叶公子选了,这杯酒,或者,跟我走。”
那杯酒从莲弦掌下推出,已不是清澈的颜色,而是深黑。
剧毒。
莲弦琉璃色的眼睛里透出清冷的灼热,“我本来打算挥兵强取叶家领地的,但是在见到你之后,我改变主意了。”
“我决定,忘言,如果我得不到你,我就立刻杀了你。”
忘言有那么一瞬瞪大了眼睛,随即,才名惊动天下的男人大笑了起来。
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指头暧昧的掠过她额前几丝被阳光镀上薄金的长发,那个男人靠近她,漆黑的眼睛定定的看她,如同可以吸取人灵魂的深潭,“你在对我说情话吗?嗯?”
莲弦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看他,忘言为她拢上被风吹拂的长发,指尖似乎带了一点温柔的意思。
“莲弦啊,你知道吗?”
“嗯?”
“我刚才在想,真想让你做我的妻子啊,只有你配。”
那是,几乎温柔的呢喃。
阳光下,那个女子只是抿紧了嘴唇,发若流泉,衣如蝴蝶。
然后她看了他一阵,忽然一笑。
她说,不,叶忘言,你想的是,我若真成了大越皇后,你必不能得此天下。
叶忘言一怔,然后也是一笑。
大越常德三年,东赵静王燕莲弦悔婚,北方领主叶忘言归顺东赵,封定侯。
世人谓,天下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