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前不肯喝药,计都抱着她小心翼翼的灌下去了一碗汤药,便进入皇宫内的神庙祈祷,她睡了多久,他便不眠不休祈祷了多久——原来竟然不是梦!
无咎不顾自己根本爬不起来,立刻就要去神庙,一群人力谏阻拦,她不管不顾,非去不可,就在这不可开交人声鼎沸的时候,计都清澈柔和的声音犹若清泉,流泻而出。
“陛下。”
随着这一声,人群一下子分开,无咎猛的住口,看着计都向她慢慢走来。
还是初见时候的样子,黑的发,素的衣,清雅面容,温和笑意,广袖之间,有山和雪的清润气味。
无咎忽然就觉得周围的声音都淡了下去,她愣愣的看着计都,要说话的时候,眼尖的发现他似乎步履迟缓。
发现她看向自己的脚,计都清缓一笑,“没什么,跪得时间太长,脚麻了。”
是了,已经四天了,他就跪在神庙,为她祈祷,而在这之前,他为她跋涉而来,马不停蹄。
胸口里有滚烫的感情慢慢涌了起来,无咎觉得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看着那个男人靠近她,伸手碰了碰她的额头,慢慢露出一个终于放心了的微笑,就保持着那放心了的表情,倒向了她。
男人的体重根本不是刚刚苏醒的少女能支撑得住的,被计都压覆在床上,她用力的咳嗽了几声,斥退想要上来带走他的宫人,眷恋的,满足的,反手拥住计都的肩背。
素衣之下,因为倒下的姿势而隆起的肩胛,犹如两片浮起的蝶翼.
无咎拥着他,只觉得心满意足——她因此而下定了某个影响了整个王朝,以至于天下的决定,虽然,此时它的肇因不过是一个小小少女,朦朦胧胧的恋慕。
当天夜里,计都悠悠醒转,玉色纱帐外,灯影无声浮动,有微苦的药香流荡,悠悠更鼓梆响,惊碎月如流觞。
他怀里有温暖的重量,从他的角度看去,那个枕着他一头黑发,依偎在他怀里的少女,显现出一种小动物一般的驯良童稚。
她并没有睡着,只是温驯的看她,计都转过身,和她面对面,少女柔软的手臂揽上他的颈子,把头埋入他的怀中。
她低低的说,计都,我不要你回灵山,你要一直留在我身边。
计都有些惊讶,但随即笑开,道,如果是你的希望,那就留在你身边好了。
对于计都而言,无咎之于他,是唯一的生存意义,他怀里的少女出生那刻起,就是他余下生命的所有。
他注定为她祈祷,小心翼翼的呵护她,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反正是为了她,哪里不都一样?灵山深宫,并无不同。
揽在他颈子上的指头轻轻收紧,他怀里的孩子说:“计都,你有什么愿望?”她把他留在身边,作为代价,计都的任何愿望,她都愿意替他实现。
有着一双温和眼睛的青年想了想,提起锦被,把她小巧肩膀密密实实的盖住,然后微笑。
“计都此生别无所求,惟愿我君治世百年,泽被天下。”
他这样说。
少女微微一怔,随即笑开,纯良如夏夜徐徐惊破水面而盛开的莲花。
她用力点头,一心一意,承诺此生。
计都的愿望,她都会替他实现,只要他在她身边——
于是,在十五岁那一年,皇座上沉睡了三年的凤凰,最终还是向上天展开了无比华丽的羽翼——无咎愿用塑月帝国盛世百年,一代明君圣主,换那个素衣青年永在君前,不离不弃。
而祭使计都,从此之后,终其一生,再未回到过灵山。
他曾许下诺言,永在君前,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