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一度扎在春江城东城迎春街上,热闹自是不同往处,人只一入街便能听到那扬的高高浪言浪语。
林无衣穿过一群衣衫轻薄的人身,迎面袭来的各种脂粉香搅在一起,呛的喘不上气。
她躲着身子,绕过众人,径直就往楼梯下的一帘纱帘走去。
抬手要揭却被三五莺燕一股脑扑上来黏住,拉扯着便往酒桌上走。
林无衣纵然是有过多年翻阅坊间画本的经验,也没这亲身经历画本人物成精的机会。
只见一个个白|粉抹脸像糊了灰,打着褶皱笑一笑就掉一层,红唇像喝了猪血,夹着肥溢出的膀子,将两团大肉疙瘩只往她身上蹭。
细看更是一群如饥似渴的婆娘,非要说跟美有一点搭边,便是她们豁的出来毫不在意世人眼光的脸皮。
林无衣动手也不是,跑也跑不掉,被前后推着挤着骨头都要散架了。耳边一时却吵起架来,细听却是争着抢着伺候她这个女子,要比谁更胜一筹。
她方觉不对,浑身一颤,将那些搭在她身上将她上下摸遍的手震了出去。恼羞成怒,扯过腰间白绫,嗖的一声,绫端铜铃直向一眼带桃花的女子打出。
叮铃一声,如剑如刀,划过耳畔,将其一缕秀发打落。
那女子吓得早愣在原地,浑身软成一团,却是丝毫动弹不得,四周一片呼喊逃窜,刹那人前围上的却是拿刀带棍的江湖来客。
这些个来客本也是寻乐子,没有自己往上冲的道理,见有女子在旁边耍威风捣乱,个中总有觑眼问上一问的。
一胖头圆脸,脖子连着下巴的红衣大汉往前一步,轻笑一声:“这白绫厉害呀,看着不像是普通绢丝,灯下星光熠熠,倒不知其中有什么奥秘。”
林无衣无心在此纠缠,不见接头人来解救,只得应承道:“不是稀罕东西,不过家师自制,比不得江湖朋友的神兵利器。”
这人是阳明派德字辈的大弟子郭问德,带着一群弟子满春江城闲逛,没几脚路就拐进春风一度。
他出门颇为烦闷,只因他资历同辈最老,师父郭阳明却挑了他师弟郭敏德陪同去见陆大掌门,来时路上还想不通为何师父对他总是不理不睬。
一听这女子说话躲闪,也是个心机人,顿时就来气,合着自己在师门被人耍得团团转,出门碰到的脸生的也跟他云里雾里。
郭问德近前将自己长刀往桌上一扔,道:“在下阳明派郭问德,敢问姑娘师承何门何派?”
林无衣眉心一跳,得来全不费功夫,她收了白绫向郭问德拱手道:“月前被逐出师门,此身无福,不敢辱没恩师,还请见谅。”
郭问德一听这话有意思,瞬间来了兴趣,但见女子一身青衣,眉宇柔和却隐隐透着一股狠厉,含笑只是非笑,无刀却似有刀,一时倒几分摸不清底细的忌惮。
“敢问姑娘芳名?”
林无衣对于四大派六小派早已烂熟于心,听此只是一笑,微微向郭问德身前靠了靠,道:“只怕我的名字您不会想知道。”
郭问德听这话古怪,还要问,四周却已经恢复喧闹嬉笑之声,两个人明艳尤甚,显然与之前不是一路货色的女子,两向一围,软拳照着他胸口一锤,娇滴滴叫一声“郭大侠”,魂早飘没了一半。应付两声再回头去看,人已经没了踪影。
这边林无衣乍见紫烟带着一群女子从后走出吃了一惊,没晃过神便被带到后院,穿堂过廊,来到一处四下无人的院落。
茶寮的摊贩早在院子着急等着,见紫烟带人进来,方自责道:“怪我怪我。”
紫烟客气点了点头,还欲向前,却见屋有人,两人低头跪着,一高一低,一大一小,一男一女,她朝着摊贩做口型,小声问道:“什么人?”
摊贩正要开口,只听屋里嘭的一声,茶杯被砸碎在地,一声呵斥:“我看你是猪油蒙了心!哪里来的哪里给我送回去!”
林无衣向前两步,将门里说话的人样子看清,正是禹君同。一时不解看向摊贩,满眼都是“我问你禹君同的底细,你来带我见他这是何意?”
摊贩连连摆手,小声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屋内跪的小女孩哭哭啼啼一阵告饶:“求大人让我留下,我爹娘都死了,已经无处可去。”
林无衣确定自己没有听错,这声音分明就是石榴的,她几乎是冲了进去,一把将地上的女孩拉起,另外转过脸来。
圆脸大眼,不是她还能是谁。
她急道:“你在这里做什么?你不是应该在霁月楼吗?”
石榴猛然被拉起吓懵住,一见是林无衣之前的惧色倒少了几分,眼底起了几分蔑笑,啼哭到:“原来是无衣姐姐。”
说着她低下头,语气也缓了许多,垂目顺从道:“自从你们走后,那店老板娘就多番挑剔嫌,我笨手笨脚,将我一番毒打撵了出来。路上就遇到了……”
石榴眼睛往边上一瞅,禹君同立刻招呼门口将此人拉出去。任凭那人认错求饶,两个壮汉进门三七不管,将其夹着拖了出去。
禹君同大概明白了始末,朝门外看了眼紫烟,紫烟点头进门。又向石榴道:“既如此,去嫣红别苑做个杂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