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砸烈火，向李凤鸣眼前一飘，差点将他扑簌的眼睫毛烧着。

他闪身跳起，抬手一挡，身后被盯的灼热一点也比身前低。

这问话显然是试探他的底细，他只觉好笑，皇九孙的身份都不惧让人知道，多年来却有意无意都在隐瞒母亲的来历。

李凤鸣只觉心头苦涩难言，转头笑的十分难看，道：“倒也不是。只家母幼年蒙秋沙人收养，长过一段时间。”

童一纸闻此哈哈一笑：“竟还有如此渊源。”追问道：“秋沙十六姓，敢问是哪家？”

李凤鸣顿了顿，提气道：“秋沙——甄家。”

林无衣耳边一阵客套的笑声远去，童一纸从司阳十六姓的由来，一直讲到封冰之战，最后落在甄如一身上，问李凤鸣是否认识。

火堆时不时爆出细小又刺耳的炸裂声，伴随着个崩个崩飘起一层久违的笑声。

林飞红站在火堆旁掀开一壶酒，仰头一饮，抱着酒坛旋转起舞，拉着围坐的人起身同她一起。

甄如一被身边的男子推了一下腰，笑着牵起林飞红的手。

围坐的人用手合着拍子，嘴里唱着歌，那歌声时而高亢时而悠扬，像一条急流奔向大海，将水滴一样的人丢进去。

穿过火焰，穿过人影，林无衣看着李凤鸣，还是那双圆眼睛，眨一眨就让人心疼，含泪更是要命。

林无衣见李凤鸣要开口，忙上前一步，转到童一纸身前，道：“自然听说过，可惜我们是远支，没有福气见过一代侠女。童长老是否见过呢？”

她两步后退挡在李凤鸣身前，向后伸手将李凤鸣的手拉住。

童一纸陡然一震，后退两步，他心头闪过甄如一眼神，与眼前男子眼神重合。

他不敢相信，细细将李凤鸣的脸仔细看了一遍，却又不似那么相像。

不可能不可能，怎会眼花至此，童一纸整理思绪，复又讪笑道：“倒是有缘见过，只是无缘相识。”

林无衣同他又寒暄两句，各自分开，但气氛同之前却截然不同。

乞丐们纷纷有所感应般睁开眼越坐越近，几乎是挤在一堆，单就李凤鸣六人近火围着，倒是空出一片来。

吴雨将泥罐鸡砸开和阿苏给大家分食的时候，只有林无衣和李凤鸣两人纹丝未动。

自这二人再此坐下，相互就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李千乘歪着脑袋，只见那两人想突然变成两根木头，说是木头吧，又长在一起，说长在一起吧，中间又隔着一条明晃晃的缝隙。

林无衣抱着臂，李凤鸣垂下的手指挨着地一阵乱画。

李千乘笑出声，看着两人想靠近又保持距离都替他们难受。她撞了下阿苏，阿苏将手里的肉扔给姚七，在手上抹干净手，连忙将脑袋伸过来，静听吩咐。

“有没有什么办法，让那两人在一起呀？”

阿苏听声一愣，他咽了口口水，压着嗓子谨慎的问：“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李千乘急了，抬手伸出一根手指在阿苏脑门上一戳：“笨啊你，在一起就是……在一起，你不明白吗？”

“明白明白。”阿苏连声答应，他被李千乘一指戳的晕头转向，半天反应上来，一拍大腿，道：“还真有！”

阿苏眼前烟雾一绕，耳朵一疼，想起不久前他偷偷听林无衣和大师父说话被二师父抓到石室。

石室同以往任何时候都一样，两张相对放置的大桌子，一边摆着大师父做的各种冷刃铁器，一边摆着二师父研究蛊毒的各色瓶瓶罐罐，背后的两张墙，一边悬着寒光依次排开，一边像个药铺满墙抽屉。

二师父提着阿苏的耳朵拉到他的瓶瓶罐罐跟前，伸手便要找出一瓶来喂阿苏吃下。

“我错了我错了，二师父你行行好，别跟我一般见识，我以后也不敢了。”阿苏抱手拜的像个磕头虫，眉眼挤在一处，咧着身子，不住求饶。

“我上有”

“上有什么？八十岁老母？”二师父被气笑了，丢开阿苏，然还是气鼓鼓的两手叉腰。

“你说说你，都学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回来，把这些片汤话讲的这么溜，你是在外面做了多少逢人就跪的事呀？”

阿苏揉揉耳朵，又凑二师父跟前，嬉皮笑脸道：“这不是巴掌不打软话人嘛，可都是我悟出来的生存之道。”

“瞧把你能的。”二师父将阿苏上下一扫，穿的倒算不上人五人六，但好坏齐整，可挑不出毛病也得挑，他啧一声，嫌弃道：“就冲你这样，我们无衣可不能跟你下山。”

林无衣抬头看过来，眨着圆眼瞪着二师父巴巴地也不说话。还是大师父圆场，道：“我们有腿，自己走，用不着跟个累赘。”

“大师父说的对！”林无衣难得笑出声，月牙唇弯起，眉眼都成缝，小脚还跟着踮着跳了跳。

林无衣看了眼大师父，得到首肯，方走近二师父的桌前，一边被大师父嫌弃也不敢出声阿苏，也凑到角落里想看看是什么好东西。

“这是窃蛊。”二师父拿起个红瓶子说着推了把阿苏，啐道，“你一边去。”

阿苏呵呵跳开两步，又绕到林无衣身侧。

二师父懒得理他，继续道：“每颗一分为二，红的那边放进你的耳朵，白色放进他人的耳朵，不管多远，他听到什么你就能听到什么。”

林无衣伸手接着，只见二师父又拿起一个白瓶子，道：“这是傀蛊，也是每颗一分为二，红色你吃，白色他人吃，那个人就会被你控制，你做什么他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