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一纸如愿拿回总舵欢天喜地,对待杀死黄钟的李千乘更是高看一眼,找机会便追问李千乘何门何派,用的是什么功夫。
只有林无衣,既不愿意搭理她,也不想搭理李凤鸣。
李凤鸣邀林无衣去看日出,林无衣不去,送林无衣龙凤卷,林无衣不吃,怄气不跟李凤鸣说话,却没能理直气壮说出对李千乘射杀黄钟的不满。李凤鸣如何不知道,可是李凤鸣偏偏不提,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也不生她的气,不管她如何臭脸,还是一如既往一遍又一遍来找林无衣。
准备去春江城的前一天,李凤鸣以采买些路上用度为借口,将林无衣总算拉出了门。
集市不算热闹,来往不过附近村民,也实在算不上什么琳琅满目,见林无衣没什么兴致,李凤鸣道:“听人说这里有条九曲河,去看看吧。”
林无衣点头,两人两马从草地奔进湾流,直跑到日暮,方才畅快了些,拉着马光脚踩在浅滩里。
李凤鸣抬眼望去,云影照水,天地被一道天边的黑线,分成对称的两边。道:“你看。在上为实,风吹云动,汹涌扑天。在下为虚,水波撩影,纵有一番天色,兴风作浪便可失真。”
林无衣“奥”了声,她心知李凤鸣又要煞风景,不悦道:“哪有怎样?天美天的,水美水的,管他上天入水,好看就行了。”
说罢她一抬下巴,闭眼享受云影浮过她的面庞。
李凤鸣笑道:“没你好看。”
林无衣挑眉得意道:“那是。”
两人上马散漫走了一程,避开不谈,只等回到丐帮总舵,迎面撞上李千乘,林无衣想再次绕开,却被李千乘挡住。
李千乘眼角发红,质问林无衣道:“姐姐要是想要为黄钟报仇,大可以冲我来。我既能杀他为我娘报仇,也不惧他人替他来寻仇。”
林无衣眉心一动,转脸道:“好啊。”抬手横刀手腕翻转,将李千乘的衣身刺破许多道来。
李千乘发懵,待林无衣收刀,才发现刀刀只破衣服未伤皮肉,但饶是这样,也惊出她一身冷汗。
李凤鸣横在二人之间,三缄其口,跟着林无衣回到屋内。
他自顾自坐下倒茶,也不管林无衣盯着他看。
“你今天一天想说什么?说吧。”林无衣抬手托着脑袋坐在榻上,懒懒挑眼道。
李凤鸣不愿跟林无衣僵持,所以不敢冒然提说,只想哄着人心情好了,再将这话缓缓说于她听,见方才她对李千乘动刀,心下虽是一紧,但她没有伤人,也总算放心不少。
道:“你可以杀那赌徒,千乘可以杀黄钟,你心下替黄钟冤枉,石榴未必不会提他爹冤枉。”
林无衣听李凤鸣要教训她,很是不满,坐正道:“那就来杀我好了。”
李凤鸣摇头一笑:“他们可以利用武林逼死林将军,你也可以利用武林逼死他们。你认为你是对的,他们认为他们是对的。”
林无衣撇脸:“可他们都是坏人!”
李凤鸣听到如此孩子气的话也知最是真心,遂点头道:“好。坏人,就说他们都是坏人。坏人可以利用的,好人也应当可以利用。反过来,好人可以利用的,如果坏人也可以利用,那该怎么办?”
林无衣道:“这世上原本就没有什么正义可言,不过是看刀子握在谁的手中而已。”
李凤鸣起身,背手站在门边,抬眼望着一轮缺月,道:“如果每个人都握着刀呢?”
林无衣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一时觉得李凤鸣说的也有道理。
“如果每个人都握着刀,掌握对他人的生杀大权,那么你怎么能避免让刀只握在好人手里呢?你又怎么能保证这个好人不会带有脾性秉性,一时错杀他人呢?”
林无衣反问道:“你说怎么办?靠你的新政吗?”
李凤鸣心口被戳,却也无可辩驳,转向林无衣道:“它是有诸多弊端,但也正在改变,在朝着能够给更多的人带去公正而努力。如果放弃,不做这样的努力,试想今日之廊州,就是明天的大周。林将军是无辜的,可你今日如此,岂不是让无辜之人越来越多。”
李凤鸣目光灼灼:“我知道这不是你想要的,否则你就会一刀杀了千乘。”
林无衣沉默良久,垂眼看着地面,撇嘴道:“是,你说的不错。可我也想问你,若正义没有刀刃,又要如何向罪恶宣战?”
夜深人静,林无衣辗转难眠,房门突然被从外推开,她吓了一跳,坐起一看,但见一个单薄的人影抱着个枕头站在门外。
“姐姐,我能跟你一起睡吗?”
林无衣听到李千乘的声音,转念叹息,拍了拍床边,人往床里移了移。
李千乘快快将门关上,上床钻进林无衣留给她的被窝里。
她好开心,也好忐忑,枕着自己的枕头,转脸对着林无衣道:“姐姐,我可以跟你说话吗?”
林无衣闭着眼道:“说吧。”
李千乘动了动,将手放在被子外睡的平平整整,睁大眼睛道:“那年三月初,草长莺飞,光透过树梢,从我的□□照到宫宴上。天气乍暖,晚间的风还有些凉,我哥转身帮我拉了拉披风,让我不要乱说话。
“我可讨厌我哥啰嗦,其实我哥也挺讨厌被人啰嗦,但没有办法,我没爹没娘没人管,他要是不管我,在那个地方我就没有亲人了。
“我哥这个人仗着自己好看,又爱打扮,个子又高的拔尖,坐在一众皇孙像一只高傲的白鹤。他丧妻三年未娶,因为行为不端,流连烟花之地,名声臭在外头。
“更因为小莲跳楼,他又风流成性又薄情寡性,简直成了京城贵女的噩梦。谁家都怕自个家女儿摊上这个成不了气,不但薄待,还会遭其迫害。
“只有我哥一天洋洋得意,还照旧招摇过市,集结了三个人,一起组成了阳平七君子,沈逐阳是阳,孙长平是平,阮七是七,他自称是君子。
“我哥说要改天换地,让大周变成一个人人安乐的大周,我也想跟他一起,可是他嫌弃我笨,不带我。
“太子妃总看我不顺眼,逮着机会就骂我,是胭脂军的哑巴贱人生的,其实就算她不骂我,我也知道大家背地里都在笑我。
“他们说我娘想做太子妃想疯了,结果落了空,就把......太子的命根子割了。他们说我是太子的孩子,可是我见过太子,那个人根本不可能是我爹。
“我不想被人笑话,也不想我娘被人笑话,我想去做点什么,让那些看不起我的人好好看看我,于是每年皇爷爷过寿的时候,我都穿一身盔甲请求参战,征讨沧海。
“第一年皇爷爷只是不悦。第二年皇爷爷扔杯呵斥。
第三年就没让我参加。到了第四年皇宴还是没我的资格,我被笑臭了,门都不想出。
“可是被我知道一个消息,我的那些姐姐们要选驸马,她们躲在角楼,早将那些待选的人看的清清楚楚。一个个全都选的风姿卓越,青年才俊,高官厚禄的俏公子。
“唯一脸上带伤,面黑人魁的李承忠却无人在意。无人在意他的原因有很多,但最要命的是他是征北大将军李和的儿子。
“李和是第一功臣,也是第一罪臣,关在瓮狱城已经十几年,还忿忿不平,不愿老死。我不管这些,我生来被人笑话,只想把那些人的眼珠子都抠下来踩在地上。
“于是我再一次穿上盔甲跑到宴上,可是我还没开口,赵王便笑我说:‘女子都去打仗了,那要我们这些男人做什么,真的天大的笑话!’
“我哥怎么会看我受人欺负呢,他说:‘河图八千,连女子的志向都容不下,天下人到底应该笑话什么?’
“皇爷爷脸色铁青,赵王哈哈大笑,我知道我哥又要遭殃了,于是我说:‘我不是来请战的,我是来请婚的’。
“我喊:‘我愿意嫁给征北将军李承忠。’怕大家听不清楚,我又喊:‘李千乘愿许征北将军李承忠,请求陛下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