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辰哈哈两声,头颅一点就要掉下来,林无衣忙抬手去扶,只是不敢碰触。
那头颅自己又挣扎着回到原位,半晌出声:“叔叔以为……没机会见你了。”
林无衣没听出来意思,以为是说自己被困在这里,没机会再见旁人了,她道:“会有办法出去的。”
顾北辰哈哈:“不重要了,你来了就好。叔叔听那小畜生说,你也给赵王效命,是不是?”
林无衣看了眼李凤鸣,朝顾北辰点了点头。
“糊涂啊!”顾北辰说话起咳,整个轮椅都跟着晃动,“我之所以拖着这条命一定要活着,就是有话要给你说。”
林无衣瞪大眼睛,惊道:“跟我说?难道是您引我下来的?”
顾北辰缓缓道:“应该是邱尘,他是我的大弟子,我曾告诉过他,让他想办法带你来见我。”
李凤鸣跛着腿,两步拉到林无衣跟前,站在她身后。他什么都没说,静听着顾北辰要向林无衣交待什么。
顾北辰那早已干涸的眼珠子闪过一道光,他道:“赵王才是害死你娘,陷害征北军,勾结沧海的真凶啊。”
李凤鸣见林无衣睫毛扑簌,眼眶湿亮,抬手放在她肩头轻轻拍了拍。
林无衣侧脸朝他微微勾唇一笑,示意没事,继续听顾北辰说话。
“当年我为赵王在征北军做内应,全然做的不是什么军情汇报,而是如果让征北军在沧海一战中全军覆灭。”
顾北辰说着又笑了:“李和、林飞红未尝没有发现,只是当时死生一线,他们杀我在军营,还是沧海杀我在战场全无分别。可惜他们不知道,我根本就没上战场。”
李凤鸣和林无衣满是震惊,两人不由直起身子往后撤了半步。
“赵王早和大哈王串通,引征北大军进入冰火两重天,引爆火泥,将十万大军尽数葬身火海。他假意带白山军来支援,实则是等征北军覆灭,将白山军扎在北部,一东一西,彻底扼住朝廷咽喉,只为他能早日谋权篡位登上至尊之位。”
顾北辰说话越来越快,气息却越来越微弱,见他喘的厉害,几乎一口气上不来人就要走了,李凤鸣不忍,从腰间卸下水囊,捧到他嘴边,小心翼翼,慢慢喂着,让一点点水落入他口中。
顾北辰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喝到干净水是什么时候,一时激动,浑身都在抖,吓得李凤鸣以为他要咽气了,放下水囊,忙站在其身后,运掌疗疾。
顾北辰强撑着哈哈干笑:“好孩子,不必费心了。我的罪孽太深重,不值得。”
“可是朝廷识破了他的诡计,令征北军停战议和,当时的大周根本无力支撑巨大的军耗,一味再打下去,即便没有赵王谋位,也迟早亡国。”
李凤鸣没有停手,他原也不是想救他,只是想让他把话说完。
“可无衣你偷回来一张地图,立了大功,让准备班师回朝的胭脂军再次拔营,偷袭了封冰。赵王大喜,铺天盖地的胭脂军大败沧海迅速传遍大周,文臣鼓动乘胜追击,举国支撑胭脂军对战沧海。林飞红却在大胜后,抓住大哈王签订无条件议和书。一进一退之间,在朝廷便得罪了许多人。”
顾北辰依然体力不支,声音越来越弱:“你娘混不在乎,带着你回京招摇过市,皇上喜欢你,你也招人疼,胭脂军一时风光无限,而皇上更有意将你许给安南王之子,李凤鸣。”
李凤鸣抬头看了眼对面的林无衣,两人四目一对,快速别开,假装没看到彼此。
“赵王岂能让胭脂军跟安南王结亲,朝中握有兵权的王爷只他一人,他且还没有一步登顶,怎可看着到嘴的肥肉被他人抢了去。一时谣言四起,严参最是个耿直,他就借严参之手参奏胭脂军封冰一战伪造军功。你娘性子刚烈,即便李和认罪,皇帝不予追究,但赵王依然有法子能让你娘伏诛。”
顾北辰说得激动,腹腔一动,呕出一口血来,喷流出口,流满前襟。他声音已哑不可闻,眼睛失焦,嘴巴却还在动,见林无衣站着不动,李凤鸣侧耳过去。
半晌李凤鸣抬头向洞上一望,才发现洞壁上早早站着一蓝衣少年。
林无衣顺着李凤鸣的视线看去,一眼便认出那是顾玉衡。
顾玉衡见被发现,也不掖着藏着,朗声对着洞下道:“爹啊!这么大的秘密,你竟然不告诉我,偏生要说给两个外人。真叫人寒心呐!”
顾北辰已经断气,只是身子一动不动,远看谁也辨不出死活。
李凤鸣腹腔忽鸣:“小畜生!你助纣为虐,迟早不得好死!”
“爹呀,这话说的,要论助纣为虐,您才是我的老师,我这本领可都是您老亲自叫的。”顾玉衡说完哈哈大笑,忽道,“但我跟您可不一样,您是老狗舔铁腚,没牙还嘴硬。”
顾玉衡说着朝后一挥手,瞬间他的周围开出十几个壁洞,弓箭手全拉弓上弦,对准了洞底三人。
他笑道:“无衣,赵王命我杀你,可我让人去救了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林无衣瞪着高处围成一圈的弓箭,只想着在它们射出后,自己如何更快速抓住到一枝,反插入顾玉衡的心口。
“不知道。”林无衣抬头笑答。
顾玉衡忽声音一紧:“因为我爱你爱的要紧,宁可自己去死,也不会伤你分毫。”
林无衣冷笑了声,顾玉衡声音更加奇怪,高喊道:“可有一个条件,你必须像我爱你一样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