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自己要被骂的粥:…?
陈清凡看着外甥有些茫然的表情,看着被纱布盖住的右边眉骨,他感到了养大的孩子懂得反过来维护自己的欣慰,更多的当然是心疼。
“上面是作为教练该说的,”陈清凡长长地叹了口气,“接下来是作为舅舅要和你说的,粥粥,谢谢你对我的维护,可是在安德烈·彭德拉本身就劣迹斑斑的大前提下,比起你为我出气、为我抱不平………粥粥,我更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和这种人保持距离——挑衅这种人是有危险性的,苏舟,我只希望你能先保护好自己。”
苏舟默默地攥紧了拳头。
“……我没办法做到,”他低声说,“舅舅,我——他骂我没关系,我真的不在意,你骂我,我会难过,会委屈,可是如果那个安德烈骂我,我真的没有任何难受的感觉,反而只觉得滑稽,但是………但是他骂了你,舅舅,他骂了你,骂了……骂了所有在中国、在亚洲努力的球员,我……我知道我冲动了,但是我没办法。”
——没办法。
这样的解释乍听似乎不走心,但是真的就是“没办法”。
陈清凡知道这种没办法的感觉,毕竟,当年,他作为唯一闯入欧洲赛场、能够站在颁奖台上的黄种人,他也经历、承受过这种“没办法”,无数次地被这种“没办法”的感觉拷问煎熬。
所以他也只是说说,目的是让苏舟把“我更希望你能保证自己的安全”记到心里。
然后他说到另一点:“——还有,我想和你谈谈你的让球。”
……让球。
苏舟知道,陈清凡肯定会来和他谈这个。
陈清凡先是说:“你自己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嗯……”苏舟碰了碰他的额角,明明那场比赛只发生在几个小时之前,他却觉得已经过去了很久。
……清晰的画面变得模糊。
模糊的画面又重归清晰。
——6:0。
——反追。
——气急的安德烈。
……还有作为“战果”的红色世界。
流血,疼痛,纱布,右眼。
……苏舟的表情突然变得复杂极了。
“……是的,舅舅,我想说,我变得非常……非常的傲慢…………我太傲慢了。”
——傲慢,就是傲慢,甚至是一种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傲慢。
……是因为这个世界的乒乓球、中国乒乓球的实力太弱了吗?是因为他已经被毫无悬念的胜利浸染了那么多年吗?
——不会输的。
——怎么可能输呢。
——即使有点逆风,那不是更好嘛,他肯定会赢的。
——在他的世界都是这样,更何况这个国乒势弱的世界呢?
……苏舟的喉间传来呕意。
他攥紧了身前的床单,不久前大喊着要让这个世界的国乒也变得强大!!要让五星红旗升起在乒乓球的赛场!——那时的热血激情是多么的真切的,可是从现在来看又是多么理所当然的傲慢与肤浅。
……只是停留在表面。
………竟然是安德烈的那一拍让他认识到这件事。
竟然是血淋淋的疼痛将他从空中阁楼的梦里一下打醒。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即使这个世界的国乒很弱……
……这也绝对不是他理所当然地认为!他就一定能“为所欲为”、“随心所欲”的理由!!
“……对不起。”苏舟做了一个长长的深呼吸,这一声对不起,不仅是对那曾经虚浮的热血与决心说的,也是对他自己说的。
“对不起,舅舅,我把一切都想的太简单了…………太理所当然了,我太傲慢了。”
而且,除了傲慢……
……直到这时,犹如迷雾忽开,苏舟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不,不止一件,多件极为不对劲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