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故作惋惜状。“可惜没有人近距离看过。”
她扑哧一笑:“谁敢近距离地和你说话?你那么凶。”
“我很凶?”
“不。你只对我凶……其实也不是,你不凶。但你对我不好。”
“哪里不好?”
“你总和你的女人合起来欺负我。再怎么说,我也是,也是你的合作伙伴不是?”
“嗯,还有呢?”
“你睡前老爱抽烟,还都是那么粗的,对身体不好。”
“还有呢。”
“你做什么事都太极端,忙起来也是通宵达旦,做那事也是通宵达旦。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不爱惜自己的人。”
“那我该怎么做?”
“侍女只会听话,不会照顾你。你的女人该固定一下,实在控制不住,起码得留一个下来。”
亚力克笑:“你是在给我说你的理想婚姻蓝图么?”
“我没有!”
“真的?”
“是是是,是我想照顾自己的丈夫,所以才强加到你身上。”莫尼卡的脸拉下来,“你的嘴巴真讨厌。反正别的女人要这么说,你都不会把她们说得这么不爽。”
“你觉得我说话太直接?”
“我做什么事都会被你一眼看透,还会被笑话。我觉得没面子,不想和你说话。”
亚力克顿了半晌,揉揉她的头:“乖,不要这样。”
“吵不过你,更打不过你,总不能哭鼻子吧?除了发脾气,我还能做什么?”
亚力克轻笑,把她搂到怀里:“我不知道你难受。以后我不欺负你了。”
莫尼卡委屈得不得了,嘴巴翘得可以刮油瓶:“你撒谎的水平天上有地下无,我才不信。”
“连你都不信我?”
莫尼卡轻轻倚在他的胸前,抬头,仰望着他:“你太强,太厉害了,我跟你在一起,永远找不到安全感。”
亚力克这下愣住了。
“你那么坏,那么那么坏,你要我怎么办?反正你对付女人的手段世界第一,我只是一根无人问津的小野草,亚力尔王子,你那么伟大,我好渺小!”
“莫尼卡,你……!”
“亚力尔,我……!”她阴森地笑着,往床上倒去,“你还当真了不成?去。睡了吧,晚安。”
亚力克那里没了动静,似乎有些不开心。
她裹着被褥,长叹一声。
实际哪些话是真的,哪些话是假的,谁又知道?
次日起,莫尼卡只要一有空闲时间,就会去缠人。
倒霉的人是M。
不能说话,还要一直忍受她的质问。她非要从他口中套出他来自魔界这样的话,否则她誓不罢休。但他大部分时间只看着她,眼睛眨得很慢。
她老羞成怒,把他当随从,天天带在身边。
坏事传千里。这绝对是真理。莫尼卡被说成站在墙头等红杏,亚力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亚力克的计划照常实行。
于是,一戏上台,亚力克和莫尼卡开唱,黑白两面。
两人在宫里吵了一架,先端是莫尼卡说希望能多于艾伦人接触。亚力克的责任心一夜间飞升,大放电说,我想把你锁在深宫中,人民是否喜欢你那不重要,我宠你。莫尼卡说,不,我在意,我在意,我真的在意,我爱你的子民如同爱你。亚力克说,你会受到暴民的攻击。莫尼卡说,我不在意。亚力克说,难道你就不替我想想吗!
你一句我一句,就怕消息传得不够远。
亚力克的人气没跌多少。虽有人说莫尼卡贪心且做作,但多少有人对她赞许。
隔了几日,莫尼卡带着M,穿着破烂的衣服,跟到旱灾发源地,达纳尔村。
亚力克每年必定会带人送钱送水送珍宝过去。
莫尼卡一边大甩汗水,一边抱着水壶,狂奔到那个连地面都裂开的平原。
臭味以这个小村为圆心,五里为半径,疯狂环绕散发。
老远就看到一头金发的亚力克站在太阳下,胸前的十字架闪闪发光。他周围围了一群人,像祭拜神一样待他。
M老远就吹起了伤感的曲调。
莫尼卡将仅剩的水壶灌给路边的老头,看到亚力克,老远呼喊他的名字。
他未走来,她已晕眩,半跪在地上。
烈日,破衣,臭味,脏脸。
一个未来王妃能成莫尼卡这样,也挺难的。
“殿下,我没听你的话,对不起。”她揉着眼,眼因干燥而通红,“对不起。但我祖母是这里的人,她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去世的。光听到别人说这里的情况就有些受不了,还是忍不住来。”
其实原台词比这个恶心。她稍微改了改,明显看到亚力克不爽。
“我已经说过不能让你用任何马车,你怎么过来的?”
“步行。”
果然如他所说,人们都惊了。
法特其到这里,那是多少公里的路程呀。
她勉强支撑起身子,半驼着背:“殿下如果生气,想要丢掉我,就分我在这里工作。”
亚力克如她所愿,说要丢掉她。结果人们纷纷求情。
大事自己处理,小事向子民请教,便是人民至上。
政治需求是不择手段的。
传说中令人感动的王妃诞生。
其实是一件感人的事,但一知道事实,就成了搞笑。
他们一直忙到天黑。
从平原上看夜空,极目一片星沙。
侍从准备了马车。
莫尼卡靠在车门上,微笑着小声说:“亚力尔王子真是越来越变态了。利用人民做这么渺小的事,真是……”
“我这是为了让他们喜欢你。如果他们不喜欢你,我会换人。短期内调,教一个能骗詹姆斯睡觉的女人虽然不容易,但绝对不是不可能的事。”
亚力克说的时候很随意,因此并不会令莫尼卡太惊讶。
只是凉意一丝丝从背后渗透。
月冷风清。一声长笛。
他察觉身旁没有动静。再回头的时候,莫尼卡已转了身,快步走开。
M被一群孩子包围。
那些小孩的手脏脏的,脸也因为淤泥显得不可爱。他们弄脏了他的披风,他的裤子。
他黑色的手套埋入夜中,几乎就消失不见。
他依然吹着那支悲伤的乐曲。孩子们不通世事,在旁边笑得天真开心。
她过去叫他离开。
他抬头,皎月照亮银蓝的眼。
她当时有片刻失神,仿佛认识他。
他说:
“这是‘梦中的所罗河’。”
“我小时候就听过这首曲子,当然知道。我是问你,你是不是……”她惊道,“等等,你会说话了?”
他从孩童群中穿出。
“你的声音很熟悉。M,你不忙走!你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回头,对她淡淡一笑,随即上了马车。
回去以后并不很晚。莫尼卡待在房内看书,就是令人在法特其买的,全艾伦语,所以不得不用字典查着看。
亚力克竟未去别的地方,直接回来,走到她身后:“你在看书?……还是寓言书?”
“这样的书里俚语比较多。”
“丰富知识?”
“那是次要。我只是想把艾伦语学好。”
“你喜欢?”
“嗯。富有的地方,谁都喜欢吧。法特其不仅富有,人情味也很浓。”她伸个懒腰,合上书,“不过我也只是学着玩。等计划完成以后,我要再敢踏进这里半步,人情味恐怕都变火.药味了。”
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知道他没说话。
“对了,你最近都没有去找你的女伴?克丽斯汀小姐还好吧?”她毫无目的地翻书。
“最近忙。”
“忙吗?那你早睡,我不和你说话了。”
“现在才九点过,太早。”
“哦,那你告诉我这个是什么意思。”她指指书页上的一行字,“这个女人问朋友你还好吗,她朋友答‘我们都在跳米伦弗’。”
“你知道,艾伦的地理位置是在大陆中心,离海很远,港口很少。四百多年前,交通非常不便利,军事经济实力也不够强大,能吃上鱼肉的家庭就已经算很不错的,所以在当时,你想说自己过得好,就说‘我在吃鱼肉’。在艾伦语法中,不同人称会影响动词,‘我们跳’和‘我在吃’发音相似,‘米伦弗’和‘吃鱼肉’又相似,这里是用谐音回答。”
“这样……那米伦弗是什么?”
“近百年才出的一种舞蹈,很普遍,一般跳这个舞的女人会穿大花格子裙,你该看过。”
“原来那个就叫米伦弗。那,‘吃鱼肉’怎么写?”
他从后面靠过来,取了笔,一手扶着右边的桌面,一边用左手在纸上写字。
“啊,你是左撇子?”
“不,我两只手都可以写。”
“真的假的?试试?”
他又取了一支笔,右手握住,然后两只手一左一右,开始写字。
她惊喜。
“你开玩笑吧,真的行!”
他不以为然地笑笑,微微弯了腰,将书上的两行字抄下来。
他的十字架垂下,轻轻碰上她的颈项。
她抬头,徒然发现他似乎已将她圈住,脸离自己只剩半掌宽。尤其是当那两行字写到中间的时候,她几乎已算被他抱住。可难得和他和平共处,不好打断。
但她必须按住自己的胸口。
似乎不按住它,心脏就会从里面跳出来。
“亚……亚力克,有点问题想问你。”她难得内向,说话都有些底气不足。
“怎么?”他放下笔,靠到桌旁。
“如果到时候,詹姆斯要对我没兴趣,怎么办?”
这问题,她已问了多少遍?
亚力克淡淡说:“不会没兴趣。”
“万一呢?这个说不定。”她有些窘迫,“我以前就给他甩过。”
“我说不会就不会。”
“詹姆斯和一般男人不一样,并不会见了女人就跟着跑的。我担心……”
“詹姆斯和我,哪个人了解女人一些?”
“当然是你。”
“那就行了。如果你想勾引他,就一定能到手。我挑中的女人,一定是这样。”
女人问问题,不是为了得到答案,而是为了得到她们想得的答案。这个道理亚力克一直懂。但这个时候,他却不知道,他的回答并未让她如愿。
“那,为什么你最近总不带女伴回来了?”
“我已经回答了。”
“不要撒谎。”
“我没必要骗你。或者是,你希望我说什么?”
“没有,我只是觉得惊讶。我长得并不差,你却可以和我睡一起一直不碰我,是因为你答应过我?别跟我说是因为我没女人味,我不……”
“因为你没女人味。”
同时说的,不能算他错。看到她脸色转阴,他耸耸肩:“好吧。事实就是,女人没有荣耀重要。我不会因为一时兴起而耽搁了大事。”
“你和我有过什么,似乎对计划没有影响。”
“万一你爱上我,会没有影响?”
“那不可能。”
他有些不悦。“没试过你怎么知道不可能?”
“没试过我又怎么知道可能?”
“你想试么?”
“别以为只有你才有需求。”
“莫尼卡,你有完没完?”
“我说过很多次,你对我就是不公平。别的女人,你都是主动去骗,去拐,去勾搭,目的就是弄上床,然后再抛弃。现在有一个只因为需要而找你的,长相不错,身材不错,还不要你负责,你竟说不要。难道你天性喜欢玩弄别人的感情?”
“随你怎么说。”
“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詹姆斯就要来了。”
脑中忽然浮现出她和詹姆斯在阳台上□□的画面。亚力克不耐烦地挥手:“这个问题到此为止。”
霎时,连空气流动都变得极为缓慢,极为敏感。
“真的不要?”
“不要。”
她掉头就走。
转身的一瞬间,他似乎感到不妙。但他摇摇头,把自己奇怪的想法摇去。
不能信。这个女人最喜欢捉弄人,才不会这么容易受伤。说不定他一去挽留她,她又会嘲笑他。
不能信。
直到她走远了,他听到她轻轻吸鼻子的声音。
他加快步伐跟上去,哪知她越走越快,都快出了宫殿,他才抓住她的手。
她甩手,他不放。她挣脱不了,脸却死活不肯拧过来。他绕到她面前。
她的脸红红的,泪水顺着脖子流下,连衣领都湿了。
他的脑子像被东西重重敲了一般,一片空白。
什么也做不了,除了吻她。
她推开他:
“你就对我特别过分,你对别人都不是这样的。从今天起合作取消,我不想在你这里待了!”
“不,不,莫尼卡,你别急。我们现在做,现在就做,好吧?”
他试图靠近她。
“你是在同情我?弗雷德里克!”她的脸色更加难看,凶恶到狰狞,“——要你断子绝孙!”
话说完,瞄准他的某个部位,膝盖上提,无影脚。飞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