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身影扑入房中,势头极猛,直冲榻上而去,将刚撑起了些身子的叶见云吓了一大跳。
青娥穿了一身鹅黄衣衫,扑到榻前,先是悲喜交加的叫了声“小姐”,紧接着眼中便下了泪,哭的直抽抽,一句话也再说不出来。
“好了好了。”叶见云伸手帮她擦去泪水,笑道,“莫哭了,我这不是好端端的么?”
青娥这妮子什么都好,只是一哭便停不下来,听了叶见云这明摆着是安慰的话,竟是哭的更狠了:“小姐,咱家被烧了,你和青娥一块做的首饰全没了!是青娥没用……”
那些做好的首饰全烧没了?
叶见云微微一愣,可一想起那日仿若要将天烧红的大火,再想想被她俩珍而重之、收拾齐整塞进箱子里还垫了棉花防止碰撞变形的那些首饰,也明白了。
她们所制出的首饰,虽然外表精致,但本质上仍然是廉价的铜丝铁片贴了镀层,被大火一烧,可不就只剩下黑成一团、变形损毁的下场了?
“无事无事,首饰没了还能再做。青娥你且想想好的,咱可是谈下了桩大生意呢。”叶见云看着不断抹着眼泪的青娥,心中微微一叹,握住她的手,温声道。
莫淮生原本在一旁围观,见青娥哭的止不住,也笑着插言:“叶姑娘说的不错,过去的事便叫它过去罢。既是刚遭逢大难,便更不能哭,更要拿出个笑脸,教老天也知道咱是不好欺负的!”
青娥听了这话,自己也发觉了这哭的不是时候,连忙止住眼泪,吸吸鼻涕,强笑道:“说的是。说到这里,小姐,青娥倒是有件好事要告诉你!那日大火将家里烧了个干净,小姐又昏迷不醒,这几日只得暂时借住在李掌柜家中。那点芳斋的康老板听了咱家走水的消息,连夜便遣了人来,先是询问小姐的状况,得知小姐无碍后又留了请帖,邀小姐择日去康府一会,想来是还要谈生意呢!”
叶见云精神一振,连忙追问道:“的确是好事。青娥,这几日点芳斋的花糕可是生意还不错?”
能让那疑心深重又颇为顾及脸面的康太平拉下脸来送上请帖,必然是点芳斋靠那花糕方子挣到了大钱,觉出了叶见云这方子的珍贵,又念及她那句“家中还有不少方子”,起了合作之心!
虽说倾注心思的首饰被烧了个一干二净,可若是能与点芳斋达成合作,也算是件天大的好事了。
青娥却是一愣,惭愧道:“小姐,我这几日只顾着照顾你了,从没出过李家……”
“的确不错。”莫淮生见叶见云面露失望之色,连忙接过话头,“点芳斋花糕,这几日可是紧俏物事,赚足了眼球呢。”
莫淮生将近日之事娓娓道来,叶见云脸上神色由惊讶转为赞叹,最后不由自主的感慨:她还是太小看古人了啊。
康太平不但采取了她所说的“货品升级、价格提升”的法子,还在这个基础上进行了一些删改,端的是锦上添花——花糕定价五文一枚,较之叶见云最早制出的那一批口感更加柔顺,外皮也更加晶莹剔透,口味也针对锦城本地人的口味进行了更改,更加贴近本地习惯。
买五送一已是成了定则,康太平似是觉得这还不够,又加了一条:每年春市期间,花糕仅售一文一枚。并放出话来,说那一文一枚的花糕,都是为了还某人的人情而作的。
这城中商贩,哪个听不懂康太平的意思?分明是这位康老板良心不安,觉得自己绝了叶见云的活路,拿这每逢春市便价格打折的花糕借花献佛呢。
又有小道消息,说是点芳斋这花糕忽然变了味道,是那放出“再不卖花糕”狠话的叶见云被点芳斋收成了自己人,不愿花糕成了金贵物事,这才使得点芳斋将原本十几文一枚的花糕降了价格,还加上了春市期间必须一文一枚售卖这一条规定。
坊中关于点芳斋这新奇花糕有不少说法,可谓是众说纷纭,却都逃不过两句感叹,一是说点芳斋这事做的的确挑不出错处,二就是夸叶见云伶俐机敏,与传言里那个弱智小儿大有不同了。
人都是爱八卦的生物,随着花糕的热卖,关于叶见云的传言也不攻自破,点芳斋赚足了名声同银子,叶见云也摆脱了“弱智小儿”的帽子,可谓是桩双赢的生意。
做生意的人,果然都是手狠心黑啊。
叶见云啧啧连声——这么一来,那王氏还怎么在街坊邻居之中抬起头?
莫淮生说完了这些,刻意顿了顿,弯起一双灿若星子的眸子,笑道:“对了,还有件好事要同叶姑娘说呢。”
叶见云还在感慨,那个看起来不大聪明、被她牵着鼻子转的康太平竟能有如此好的算计,当真是看错了眼,听莫淮生这么故弄玄虚的一说,也被激起了兴趣,问道:“什么好事?”
莫淮生轻咳一声,做出个高深莫测的样子来,自怀中摸出张崭崭新的银票来,伸手一弹,道:“康老板随请帖附了张五十两的银票来,只说是给叶姑娘的‘添头’。在下倒是好奇,叶姑娘那日是与康老板谈了些什么?这哪里是卖了个方子,分明就是给家中请了个送财童子啊,该不会……”
他故意将话留了个惹人遐想的尾巴,装腔作势的摇头叹息,脸上净是遗憾之色,惹得青娥瞪起眼来,撸起袖子就要与这满口胡话的人讨个说法,却被叶见云笑着拦下:“莫公子莫要打趣我了。我也没料到事情竟会如此发展,若这些好事都是因我受伤才来的,那我叶见云就是再被……”
话未说完,她便被青娥捂住了嘴,青娥面上担忧,声音也是着了急:“小姐,别说这些晦气话!快呸一口!”
叶见云面上带笑,顺着青娥的要求呸了几口,觉得自己的气力已恢复的差不多,索性坐起身来,就要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