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光三十年新春伊始,京城的人们还没有从大年喜庆的忙碌中歇上一口气,一个令所有人震惊的消息传来——道光皇帝驾崩了。
这位克勤克俭的老人,用尽了毕生的力气,终于不负重荷。随即,年方十九岁的爱新觉罗	**2;奕詝继位,而奕欣则按道光帝那份罕见的遗嘱,被封为恭亲王。足以见得,老人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在二位贝勒的选择中仍处于犹疑不定。这倒也符合他在位三十年来一贯的行事风格。只是老人这最后一次无奈的选择,不知给以后带来了多少无奈。而一个“恭”字,又饱含了咸丰帝对这位才学见识均高过自己、偏又不知谦逊、争强好胜的弟弟多少的深意。
在国丧的三个月内,小院也同京城四处一样,少了笑声、甚至连平日说话,众人都刻意压低了嗓音。
“小戏楼”是没了生意,“老钟家”也是惨淡经营。只有“伍义泰”还能算得正常。何卫也只得终日在小院中练习字画。闲了,就领了何行,一旁看几女静静的刺绣。闷了,有时去烟袋斜街“通幽”小店陪何秉璋与董熙昆两位老人聊聊天,或者到在“小戏楼”二层与伍炳义和几位票友喝喝茶,实在被小院众人嘲笑憋得难受时,也会去“伍义泰”帮翁之谦打打下手。
在得着方便的时候,何卫与王海樵去看望了奕欣。看得出,六贝勒并没有对未能继大统而介怀。其实早在之前奕欣就已看出端倪。尽管他此时不过才十七岁,但一来和奕詝兄弟感情一向很好,二来以他的洒脱随性,对这些不会上心。不过,二人看的出来,这位新晋的王爷,准备韬光养晦一些时日了。
年中时分,京城恢复了正常。小院里的人们也开始了照旧的忙碌。此时的杨杉,已经需要有人上心的照看了。尽管人手不少,但何卫和伍薇还是整日忙前忙后,对于杨杉,他俩似乎有一种比家人还深的感情在其中。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看似不大的消息,先于在民间散开之前,率先进入了小院众人的耳朵:粤省,有一伙人造反了。
初时,所有人都当个笑话,听了就忘。毕竟在道光帝那三十年中,类似这样的消息,怕不是要每年都能听上一个两个的。然而这次,谁也没有料到的是,这点萤火竟能蔓延成燎原之势,在接下来的很多年里,影响着他们。
远在广东的叶巽,此时也刚刚从守制中走出。三年来,除了四处领略乡情野趣,便是纵览经史子集,在放松身心、充实头脑的过程中,他变得更加沉毅。就在他考虑是否返回京城的时候,一个消息让他临时有了新的想法。粤省茂名,以凌十八为首的一伙约二三千名“拜上帝会”会众,造反了。
早在六年前,广西一屡试不第的学子,在三十岁那年,从院试的考场中沮丧的退出,终于放弃了对秀才的渴望与追求。他从路边一名叫梁发的小商贩手里,买下了改变他一生、也改变了千万人一生的小册子,《劝世良言》。这个人就是洪火秀,即后来的洪秀全。
在他的神通施展之下,很快,冯云山这位“拜上帝会”早期最杰出的活动家,毅然决然的追随了他。接下来的几年里,人们都会看到,有两条身影,常年穿梭于粤、桂两省的田间地头、矿场林区。而会众的人数,从最初的一人,发展到了六年后的近三万人。这其中,杨秀清、萧朝贵、石达开等名字,更是在接下来的多少年里能止江南小儿夜啼。
就在这一众人认为时机成熟、约期在广西金田聚集团营起事时,却没有想到,在不远处邻省,粤省茂名,凌十八率先打响了造反的第一枪。
自道光二十八年结识胡以晃,并经后者介绍加入“拜上帝会”以来,凌十八竭尽全力在家乡发展会众,更是变卖所有家产充入“圣库”以资“拜上帝会”活动所需。
正当他准备带队前往桂省金田、共襄“太平军”团营盛举时,不料被当地知县设计诱捕并抓去会众。而凌十八的反抗则招来了官军的围剿。多次战斗下来,凌十八率近三千太平军虽占得上风,但终错过了金田的统一行动。
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叶巽速速收拾好行囊,日夜兼程的向茂名出发了。沉寂了三年多的他,始终没有忘记“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当叶巽赶到时,凌十八已在当地知县、知府率兵的多次围剿中突出重围,向广西金田进发,试图与洪秀全的大部会和。按理说,官军在这次围剿中并未取得什么实质性战果,但却被高州知府上报朝廷谎称“招抚成功”。
而正当一众知府、知县目送着凌十八的队伍离开自己的管区,长出了一口气的时候,叶巽则一边差人将一封书信送去广东巡抚叶名琛处,一边独自一人向凌十八远去的方向追了下来,并沿途召集勇丁,不断骚扰、追击着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