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当初要是能和你海樵兄咱们几个议议就好了。”伍炳文叹了口气,继续道:“小卫,你可知上海和宁波也是开放口岸,我们做生意的关系众多,我也曾听那边的朋友说起过,这洋行现在主要做的,首先是为自己国的商船海上航行提供保护,再就是把这些商船运来的货物通过买办销往各处,你可知,这些商船上最多的就是鸦片啊!待这些商船回国时,除了带回我们的瓷器、生丝和茶叶,还有就是华工。哼!说好听了叫华工,说穿了就是奴隶。但分有点活路,谁愿意背井离乡啊!”说到此处,伍炳文语气颇为愤慨。
见何卫和伍炳义面色凝重,伍炳文继续说道:“洋人因为语言不通、关系不通,所以很多事都需要买办来做,要想成为买办,除了在官府里有关系,自己会说点洋人的话,还要向洋行缴纳几千到上万两银子不等的保证金!你想想,交了这笔钱,哪个买办还不得为洋人卖命啊?”说完,伍家兄弟静静的看着何卫。
沉默了许久,眉头紧皱的何卫低声说道:“看来,这次是我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言罢,他看向远方,想起了常云师父,想起了林童师弟,心内焦急,急切间一时没了主张。
“你也别急着自责,”伍炳文轻轻拍了拍何卫的肩膀,“你的想法是好的,我也准备在上海、宁波尝试一下,不过我的想法是在把阜丰号自己的生意做好的同时,适当接触一下洋人和买办。这样比较自由。如果银子来的干净,赚又何妨。一旦让洋人和买办觉得有利可图时,相信他们也不会是铁板一块。”
何卫思索着,良久后,他眉头展开,向伍家兄弟施礼道:“二位叔叔,请恕小子阅历太浅,考虑不周,今后还望二位叔叔多多指教。”
“说这些就太见外了。”伍炳义不在意的挥了挥手。“哦,小卫,说说看,你是怎么想的?”伍炳文问道。
“这样吧,药房这边,有我师傅在,我相信定没问题。只是要加快打开局面;还有陈柯师弟也要争取在开业后一个月内把基本的都学好,尽快去泉州与林童师弟联手,想来一个多月,应该一切都还来得及;炳文叔,您可以着手安排杭州和宁波药房的事宜了,人手嘛咱们几处共同留意着。”
“好!”伍炳文接过来说,:“我准备明天再回杭州,一会让杨老师傅看一下还需要些什么药材,我带一车定会赶在开业前回来,炳义,这回还得麻烦你家小勇和我跑一趟了。”不等伍炳义说话,伍炳文转向何卫继续说道:“待你陈柯师弟回翠屏山时,让他过杭州一下,我给他准备一些药材和茶叶,再带上两个信得过的伙计,助他尽快在泉州打开局面。”
“炳文叔,太谢谢您啦,只是我怎么能让您这么跑呢?再说,你帮我们这么多药材啥的,我们这也没那么多银子给您啊。是不是啊,炳义叔?”何卫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少说这些没用的,你只管放手去干,至于银子嘛,大不了赚钱时少分你点!”伍炳文瞪了一眼何卫。“不过一个伙计,把两个掌柜的使唤的到处跑,恐怕除了你何卫,也是没有别人了。”
一切都在紧张而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二十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这一天临近晌午时分,一阵阵鞭炮的脆响声把街上的人们陆续聚拢到了小院的门前。
小院门头上方,一块匾牌被喜庆的红绸覆盖着,门两侧,两挂高高挂起的鞭炮炸响着,红色的纸屑伴着淡蓝的硝烟飞舞着,杨犀老人和伍炳文、伍炳义兄弟身着隆重的盛装,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在小院门前频频向周围的人们抱拳施礼。
待鞭炮声过后,杨犀老人上前一步,环视了一下,然后朗声说道:“感谢邻里乡亲的到来,感谢同行好友的盛意,‘伍义泰’药房今天正式开张了。为答谢乡里,老夫杨犀,代表‘伍义泰’,郑重承诺,自今日起,本药房定秉承良心行医,造福一方。所有前来就医的病患,除药费外免除其他一切诊费。”言罢,向周围依次施礼。
这句话一出,引来一阵嘈杂。有的三三两两交头接耳“免除一切诊费?要真是这样可太好了,以后我们可看得起病了。”“不知这里的药费啥样啊,要是太贵,这免除诊费等于没说嘛。”兴奋的、猜疑的各色都有。人群中也有接到请柬的同行,都是衢州几家药房的掌柜或坐堂大夫。此刻他们的心里也是一阵翻腾。“免除诊费?如果药价再便宜点,这不是要断了我‘回春堂’的财路了么?”“回春堂”赵掌柜的也接到了请柬,他这般想着。“杨犀?难道是那位太医?若真是他,那可真是衢州百姓和我等同行之福了啊!”一个中年人目光中露出激动地色彩,翁之谦,“永延堂”药房的坐堂大夫,自学医起,就总听到杨犀的名字,那是他一直仰慕的前辈。、
见众人反应强烈,伍炳文也上前一步,站在杨犀的身边,“各位乡里,本人杭州阜丰号伍炳文,特此宣布,今后阜丰号与‘伍义泰’药房鼎力合作,定不负杨老先生之志,不负众乡里厚爱。”说罢,与杨犀相视一笑,两双大手握在一起。就在前一天,伍炳文刚从杭州匆匆返回这里,带来了满满一车的药材。
这又如一枚炮仗炸在了水里。众人中自有人知道杭州阜丰号是怎样的存在。“有了阜丰号的支持,这“伍义泰”怕不是言过其实。”“从今日起,衢州阜丰分号,恐怕要平地一声雷,再不似之前的萎靡了。”各种议论声不绝于耳。
在众人的目光中,杨犀老人和伍炳文到在门头的匾额下,揭开了红绸。只见漆黑底色的匾额上,由杨犀、何卫和伍家兄弟共同商定、由杨犀老人亲笔书写的“伍义泰”三个烫金的大字庄重大方,熠熠生辉。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杨犀和伍家兄弟边不断向四周施礼,边把接到请柬前来贺礼的一众同行引进小院,进得正房依次落座。杨杉和陈柯立在杨犀老人身后,伍薇也难得稳重的站在伍炳文的身后,而何卫则是站立在伍炳义的身后,他现在的身份还是衢州阜丰分号的伙计。
待药房新招的两名学徒小杜和小田给众人上好茶退去后,杨犀对众人说道:“老朽杨犀再次感谢各位同好拨冗前来,在此还有两个消息要告知众位,第一,今后‘伍义泰’凡遇到疑难症状,定知会大家,我们一起来诊断。第二,待‘伍义泰’药田的药材收获,定与大家一同分享,价格嘛,低于定价两成。”
这可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座中一人抱拳道:“本人是‘百草济’掌柜贺上林,不知杨老先生所言是真?当真能把疑难症状拿出来让我等一同参与诊治?难道就不怕彼此的医术外传?还有,是否也需要我等也如此这般做?”他的疑虑,也正是一众人心中所想。
“唉!就是因为一个‘怕’字啊,”杨犀叹息一声,继续说道:“因为怕,同行间不敢交流;因为怕,传弟子时都要留一手,长此以往,众人也知会是什么后果。老夫不求所有人都这般,只求自己绝不挟技自重!”一席话令众人皆是若有所思。
“杨老先生!”翁之谦起身,“晚辈‘永延堂’坐堂大夫翁之谦,恕小子冒昧,敢问您可是当年的那位杨犀太医?”言辞恭敬,目光中带着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