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郁也亲眼目睹虎杖被宿傩杀死的悲痛、恐惧和愤怒都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
“悠仁——!!!”
郁也彻底失去了理智,疯狂抓挠着面前的结界,撕心裂肺地呼喊着虎杖的名字。
又来了。
宿傩在郁也身后重重地踱步。
胸口那股因郁也产生的,令他无比烦躁的闷痛,因为郁也绝望的眼泪再一次出现了。
宿傩妥协了,从牙缝中泄出字句:“行——既然你这么在意这个蠢货……”
说着,宿傩使出了反转术式,一举将虎杖复活。
身体恢复如初的虎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察觉到宿傩要困住郁也的意图,强忍着方才经历死亡的战栗,对诅咒之王挑衅道:“有本事……有本事你别用咒力跟我打一场!要是你输了,从今往后,你再不准出现在郁也面前!”
“就凭你也敢命令我?找死——”
宿傩抓起跌撞着要跑向虎杖的郁也,往他的王座上一扔。
紧接着,他瞬身来到虎杖面前,一拳将虎杖从高高的阶梯上击落。
巨大的冲击波将大殿的中央砸出一个深坑,虎杖身陷其中。
之后的战斗,几乎可以算作是宿傩对虎杖单方面的虐杀。
终于,宿傩觉得无趣了,将已经战得脱力的虎杖拎起来,正要拧断他的脖颈。
下一秒,一条血线骤然在宿傩的腰间炸开。
松开拎着虎杖的手,宿傩下意识地往受伤的腰间一摸,涌出的鲜血顺着他的手掌,瞬间染红了他的袖袍。
一时之间,宿傩顿住了,像是受到了背叛而感到愤怒,又夹杂着对这一份愤怒的不解,他目光沉沉地望向造成他伤口的那一个人。
抓住宿傩停下攻击的机会,郁也立刻赶到虎杖身边,将人架起来,靠在自己的身上。
即便被宿傩揍得遍体鳞伤,虎杖仍旧为郁也担忧着。
此时的虎杖,意识都已经变得模糊,但在察觉到郁也的靠近后,他拼尽身体力的最后一丝力气,也要推开郁也,催促着郁也快逃。
郁也鼻头一酸。
说出来不怕大伙瞧不起他,最开始,郁也真的只顾着自己想逃来着。
尽管有着非同寻常的超能力,但郁也从未想过要用他的超能力去做些什么。
偶尔路见不平抓个小偷啦,冲进事故现场救出老人和小孩啦,他能做的就只是这些小事而已。
总之,对抗大魔王,拯救世界什么的,郁也这个普通的16岁高中生从来都没这方面的兴趣和追求。
而对于宿傩,也许是对他进行过攻略,先入为主的缘故。郁也便盲目的生出了“这个诅咒之王我能应付”的错觉。
直到宿傩在他面前轻易的斩杀了虎杖。
郁也这才惊醒过来——两面宿傩不仅仅是他所以为的,一个经由游戏设定的人物。
他是真实的诅咒之王,是一个将人命视若草芥,一个随心所欲的疯子,是绝对邪恶的存在。
所以,郁也开始对宿傩感到无比的恐惧。
这份恐惧让郁也变得软弱起来——他想家了,想念姐姐和父母。想逃脱这个该死的游戏世界,想回到家人和朋友身边。
然而,看着虎杖为了保护这样软弱的自己,一次又一次地从宿傩恐怖的攻击下挣扎着爬起来——
郁也在恐惧之下渐渐生出一股勇气——再怎么样,都不能辜负保护他的虎杖吧!否则,他跟宿傩那种泯灭人性的诅咒又有什么区别!
所以,在宿傩即将要拧断虎杖脖子的瞬间,郁也终于发动了他的另一项超能力——只要完整的看过一次,就可以复制使出他人的绝技。
但这项超能力就跟游戏里的大招一样,读条时间长。同样的,郁也能够成功复制的绝技,决不能超出他自身实力太多。不然,就会导致郁也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五感尽失。
总之,郁也复制出了宿傩的术式“解”,并成功地在宿傩的腰上砍了一刀。
不知道他的“爱神之眼”还能不能迷惑住宿傩帮助他们逃脱,又或者他马上就会被宿傩切成碎片。
郁也抱紧了昏迷的虎杖,在虎杖的额头蹭了蹭:“对不起——但像之前说好的那样,这一次,我会尽全力来守护悠仁的。”
作为诅咒,宿傩注定无法理解人类的情感。
所以他怎么也搞不明白,为什么和千年前爱慕着他的年轻术师,拥有同一个灵魂的郁也,会为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鬼,而将他打伤。
在短暂的疑惑后,宿傩按捺下怒火,阴森森地威胁着郁也:“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当着我的面杀了他……”
就像那句话说的,人在恐惧到极致的时候,会激发出自身的潜能。
郁也惊讶地发现,他的超能力不光能复制宿傩的术式,就连宿傩的外形都一并复制了。
只见他的身形逐渐有了改变,背后更是长出了宿傩同款造型的第二双胳膊。
变身了,长胳膊了,郁也立马觉着他又行了。
为了方便打架,郁也赶忙把昏迷的虎杖搁背后抱着。
他特能耐地朝宿傩怼回去:“叫我杀了悠仁?你是在说话还是放屁啊——!”
诅咒之王勃然大怒:“你真的以为我不会杀你吗?!”
吼出这一句后,宿傩生着尖利长甲的双手几次握拳又松开。然而,他最终都没能对郁也下手,不过是愤愤地喘着粗气,警告着:“别再试图激怒我,你会后悔……”
“我早就后悔了——!”
倒不是破罐子破摔,郁也想着,既然宿傩已经通过某种他不知道的方式认出了他,那他承认也无妨。
只不过,他是在宿傩的领域里才承认的,等到逃出宿傩的领域,他再使出技能,发挥出敦贺莲大人的完美演技——装作失忆,抵死不承认不就行了!
更何况,在与宿傩重逢后,郁也几乎每一分一秒都在后悔——如果能穿越回去,他真的想把当初闲着无聊去攻略诅咒之王的自己给揍一顿。
郁也悲愤地吼出心中所想:“当初救下伤重的你,就是我最后悔的事——!”
宿傩依旧无法理解——郁也吐出的这一句话,为什么会比那一招复制的“解”更为锋利。居然能够直直砍向他的心头,砍出一块塌陷后的空洞。
几千年过去了,此刻的宿傩终于如愿以偿地,在术师的脸上看到了因他产生的恐惧和憎恶。
但他感觉不到丝毫快意,反而从他的身体传来了一阵连绵的钝痛。也许是来自他心头的塌陷,抑或是腰间的伤口。
而随着他的逼近,郁也害怕得身体都微微发颤。尽管如此,他仍旧牢牢地将失去意识的虎杖护在身后。
看着宁愿付出性命,也要保护另一个人的郁也。看着郁也望向他的,与记忆中的爱慕截然不同的,陌生而恐惧的眼神。
仿佛能将他焚烧殆尽的妒火在体内翻涌着,宿傩目眦尽裂,困兽一般痛苦地咆哮着:“滚——都给我滚——!”
在郁也和虎杖被送出领域的下一秒,宿傩一个踉跄,跌坐在石阶上。
腰间由郁也造成的伤口还在流血,但是宿傩并没有使用反转术式进行治疗。
身后,无数经他驯服的诅咒,感受到他跌宕的心绪,再一次忌惮地嘶吼起来。
“吵死了。”
宿傩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句。
但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将这群惹他心烦的诅咒斩杀,他连手指都懒得动一下。
诅咒之王什么都不想干,就只是坐着——像两千年前,年轻的术师在他怀中停止呼吸的那一天一样,沉默而孤独地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