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今晚的遭遇有些刺激,盛承烨晚上做梦的时候梦到了泛星。
一般青春期男生梦到女生大抵都是不可描述的春天的梦,只是盛承烨梦里的场景应该用恐怖片来形容才更为妥当。
还是那间挂着维修牌的女厕,只是梦里是盛承烨并没有出现在那里,他全程处于一种上帝视角,观看了一段没有他参与进去的剧情。
梦把盛承烨现实中印象最深刻的两个内容拼接到了一起。
那个偷窥狂倒在了女厕的地板上,面目鲜血淋漓,比现实里看上去更惨,几乎像是一具尸体,不知是否还在呼吸。
梦里的泛星也做了和现实里的泛星一模一样的事,只是这回她的身边并没有一个“帮手”。
地上有几个沾血的脚印,从生死不明的偷窥狂身边延伸到了洗手台,泛星开着水龙头,在处理痕迹。
上帝视角的盛承烨能很轻松地察觉到女厕外的人来人往,这个热闹的商业中心在晚上也有不少客人,有内急的女客来到这间女厕外:“奇了怪了,这个时间厕所怎么会维修。”
也许是听到了门内的水声,不打算去其他楼层寻厕所的客人拍了拍门:“能不能开个门,我就上一下厕所,不可能所有隔间都坏了吧,里面有没有人,应一下啊!”
敲门声越加急促,密鼓似的节奏让盛承烨这个旁观者都开始着急起来。
可泛星依旧不慌不忙。
盛承烨靠近她,发现她在认真地洗手。
遵循着标准的七步洗手法,手心、手背、每一个指缝、连指甲盖里的血痂也没漏掉,冷水将她的手冻得通红,可她就像失去了对于冷热的基本感知。
洗完手后,她发现自己的外套上有血,就把外套脱了下来,开始清洗着外套上的血渍。
紧接着,她又发现自己的白T恤上有血,就又把T恤脱了下来,和外套一起浸泡在了水里。
现在她身上只有一件运动背心了,春寒料峭,苍白的肌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上帝视角还能让盛承烨察觉到她的骨骼肌肉因为寒冷在轻微地战栗,连带着背部纤瘦的线条都在微微颤抖,看上去像是走投无路的蝴蝶最后的振翼。
敲门声更加急促了。
可泛星还没洗干净衣服。
就算她洗干净了衣服,她的鞋底也都是血印,就算她洗完了身上所有的血,地上生死不明的男人也是指向她的明晃晃的罪证。
盛承烨都要看不下去了。
“别管这些了,你是蠢吗,直接逃走啊,窗户就在那边。”
就像是在评判着编剧漏洞百出的犯罪电影。
梦里的盛承烨明明是处于“上帝视角”的纯意识体状态,可他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离泛星越来越近。
他想直接把泛星拉走。
终于,他接近到能在镜中看到泛星的脸。
盛承烨看到了那双和现实里一样平静无波的蓝眸,他还看到了,泛星的脸上也溅到了血。
她记得洗手,她记得洗衣服,她还准备把鞋子脱下来清理鞋底的血迹,可她却独独忘记注视她自身的面容,忘记擦拭掉那道她一抬手就能抹去的血痕。
那血的颜色红极了,而泛星的眼睛又蓝极了,红与蓝在她没什么血色的苍白肌肤上进行了一场色彩的对撞,让她看上去不像个真实存在的活人,失去了所有鲜活温暖的气息,只成为了一张染血的油画画作,一座展现矛盾概念的雕塑。
面无表情的泛星,给盛承烨的感觉就像是老旧恐怖电影里出现的那种苍白、阴郁的变态杀人魔。
盛承烨忽然发现梦里的自己不知何时又有了形态。
他的确已经离泛星很近了,他的手将将要触碰到泛星的肩膀。
梦里的泛星开了口,说了她在整个梦境里的唯一一句话。
那不是盛承烨第一次听到的话。
泛星说:“别碰我。”
然后,盛承烨就醒了。
“这都什么奇奇怪怪的梦啊。”
盛承烨按着额角爬起来,他看到那个他放在空调下吹干的单肩包,想到它湿掉的原因——为了藏泛星那两件沾血的衣服。
“梦与现实,还是不一样的嘛。”
现实里,小毛子身边有他在。
想到这里,盛承烨又美滋滋地躺了回去。
小区另一边,泛荣也失眠了,他想到了今晚接到的电话——一个来自泛晨的学校,一个来自他的前妻、泛晨的母亲。
那个雷厉风行的女总裁难得抽空和泛荣讲了许多话,打电话的时候泛荣偶尔还能听到对面传来秘书送新文件进来的声音。
“对不起,手头的事有点多。”
泛荣看了看手表:“这个点了你还在忙?”
女总裁笑了笑:“明天还要飞一趟国外,只能现在补工作了。”
泛荣:“工作没有身体健康来得重要。”
女总裁没有正面回应这个问题,她打趣道:“没想到居然是你来对我说这句话。”
泛荣眼底浮现一丝笑意,如果是不知道的人,或许会以为两个人如今还感情甚笃。但是这是泛荣和对方这些年来谈话时间最长的一次,比结婚时他们一个月讲的话还要多。有的人分开后反而比朝夕相处时关系更好,泛荣和女总裁就属于这类。不过一如往常,他们谈话的内容还是牵绊着如今分开的他们唯一的联系,泛晨。
“你应该接到阿晨学校的电话了,他不适合住在学校。”女总裁没和泛荣寒暄太多。
泛荣道:“你已经很久没和他一起生活了,他的身体状况已经比以前稳定很多了,多和同龄人接触也有益于他的身心健康发展。不要家里夜间陪护人员也是他自己提出来的。”
手机里传来钢笔笔盖敲击桌面的声音,这是对方心情变差的讯号。
“我听说你已经把那个和俄|罗|斯女友生的孩子接回来了?”
泛荣没来得及回答,但对方能说出这句话就是已经得到了准确的消息:“泛荣,我知道我们的婚姻很失败,对两个人都是一场折磨,最后和平分开是我们最好的结局。但是阿晨是我们的孩子,他的监护权在你手里,你有当一个父亲的责任。我已经和你离婚了,你往你家里带十个八个洋妞我都管不着,但那也是阿晨的家。我不希望你因为你前女友的孩子把阿晨赶出去。”
泛荣的眸光冷了下来:“这些都是泛晨和你说的?”
女总裁:“我是他妈,他有委屈不和我说还能和谁说?”
泛荣:“我没有赶他走。”
女总裁:“有的时候你没开口不等于你没说,再说阿晨那孩子本来就心思敏感。”
泛荣:“他的确心思敏感。你还记得你以前那个王特助吗?”
“……”女总裁短暂地沉默了一下,“那会儿我们刚离婚,是我没考虑周全,阿晨还认为我们有复合的可能性。但他现在已经长大了,懂事了。”
泛荣盯着表盘里旋转的指针:“我听说你最近好事将近?”
“你调查我?”女总裁的语气冷了下去。
泛荣:“不是我,是泛晨。我都不知道他哪来的那么多零花钱去请私家侦探。”
“……”女总裁这回沉默的时间更长了。
泛荣:“看来这回你是认真的。”
女总裁:“……”
泛荣:“泛晨是不是以此为借口,说要待在你身边?”
女总裁喝了一口咖啡,再开口时,泛荣在她的语气里听出一丝疲惫:“泛荣,不管怎么说,都是我们这对当父母的不称职,或许当初我们就不该……阿晨现在的监护人是你。我不是个好妈妈,泛荣,阿晨现在身边只有你了。”
泛荣:“泛星也只有我这一个监护人。”
“这是那个女孩儿的名字?挺好的。”女总裁语气柔和了些,“她刚来中|国一定有很多不适应的地方,更别提还要和十几年都没见过的父亲一起住,处处都有不方便,况且你根本没有时间管她吧,泛荣。我可以替她安排学校和住宿,住在俄|罗|斯文化浓郁的地方对她来说会更好……你是在大院里长大的,你比我更懂那里的环境。”
“不用你操心,泛晨和泛星都是我的孩子,我会教好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