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卯月凄惨的模样,青黎实在狠不下心来将她就这么丢出去。
她天人交战了片刻,终究还是蹲下身,将卯月肩上和腿上的伤口简单处理了,才让人将她带出去。
而此刻的赵韩边境,也一样是暮霭沉沉。
官道上,谢允丞正驾着一辆青帐马车向北急驰,马蹄嘚嘚,卷起尘土飞扬。
有宋大官人提供的身份和文书,他们一路行来很是顺利,今儿出了赵国,再行三五日穿过韩国,就到了函谷关了。
但他的脸上却不见半点轻松,因为公子的情况实在不太妙。
那日自郢都出来,公子便发起了高热,连着七八日都不曾褪去,一日里大部分时候都是昏迷的,嘴里喃喃的都是那个女人的名字。
他一来忧心公子的身体,这一路上缺医少药地还得赶三四日的路,只怕到了函谷关,公子的身体已经拖出了毛病。
二则是忿忿不平,没想到函谷关外几十万人翘首以盼的领袖,竟然是这么个儿女情长的样子,不过一个女人罢了,大丈夫何患无妻,难不成非得栽在一人身上?
想到这里,他气得又狠狠挥了一鞭。身下马儿受力,发出一声嘶鸣,愈发奋蹄向前。
马车里,昏迷了多日的李毅也睁开了眼睛。那两颗眼珠黑洞无光,像是腐朽的死物。
那双眼里曾经的所有情深,所有温暖,都葬送在了那个雨天。再没有任何光芒,能抵达那黑瞳的深处。
帘子外,太阳一份一份落下,黄昏泛着冷意渐渐涌上来,分明天还没黑,他却觉得已经进入永夜。
苍茫天地间,除了马蹄声声,唯余车盖上的黄色铜铃在晦暗中叮当作响。
他拿出了沈星澜留给他的锦囊,一寸寸摩挲着。
如果说这世上曾有人真正爱过自己的话,那便是他无缘见面的母亲了。
如果说他的人生还有什么值得去做的,那便是为他的母亲报仇了。
他握紧了锦囊,朝帘外喊了声:
“允丞。”
谢允丞双眼一亮,狠狠拉住了缰绳,马儿的脖根弯出一条漂亮的弧度,前蹄腾空跃起,一瞬间急驰的马车就被刹住了。
“公子!”谢允丞回身掀开帘子,看向了李毅。
“允丞,函谷关那边,如今是什么形势?”
谢允丞听到这句话,双眼一亮。
虽然眼前的公子令他感到陌生,但是公子开始对函谷关的事情上心了,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重要呢?
谢允丞抛开那些微不足道的疑惑,开始详尽地同李毅交代起来。
很快,马车载着二人,在残阳中没入北境。
两个月后,梁国某地,一处破庙中。
卯月头发蓬乱,衣衫褴褛地瘫坐着,闭目捱着四肢传来的一阵阵剧痛。
那日服下了春风拂柳后,青黎等人便将她扔在了荒地里自生自灭。
自此,她便抹花了脸,捡了破布裹身,将自己打扮成最脏最臭的叫花子,以此杜绝宵小的觊觎,让自己能在颠沛流离中苟活着。
她害怕青黎等人还要来害她,便一路躲躲藏藏,她神思散乱,也辨不清方向,只知道往雍都反方向逃着,能逃一日是一日。
一日,她终于忍不住四肢疼痛,躲进了一座破庙里休息着。
如今正是隆冬,外头寒风呼啸,冷风夹着零星的雪花从破窗里刮了进来。她打了个哆嗦,忍着腕上钻心的疼痛,拢了拢胸前的布片。
她已经几天都找不到东西吃了,饿的前胸贴后背,看着飘进来的雪花,她忍不住伸手接了放进嘴里。
可这又如何抵得了饿呢?她觉得自己的肚子里好像住进了一只蛙,一刻也不停的咕呱叫着。
不久前,她还是高高在上的梁国质子,住的是风雅高洁的风净堂,穿的是百金难买的冰丝履,吃的么……想到那些往日吃不了两口就丢弃的食物,她又是心痛又是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