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一个月,卯月马不停蹄地为赴赵国做准备。出发前夜,她悄悄来到紫竹院,来看她一别十年的哥哥朱昭阳。
跳动的烛光将朱昭阳瘦弱的身影投射在窗上,她远远望着,忍不住拿手去描摹。她对着那道身影轻声话别:
“哥哥,明日我便要代替你去赵国为质了,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我好怀念小时候,哥哥我好想你啊。”她声线微颤。
十年前,哥哥那场大病后,母亲便听从神医的嘱托,让他搬进紫竹院。自此,那个哄着她,陪着她,比父亲母亲都疼她的哥哥,就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
卯月在屋檐上坐了半宿,同往常一样,一边对着哥哥的影子自说自话,一边折了根草编起了哥哥教她的草蚱蜢。伴着朗月清风,这是她最惬意的时候。
直至月上中天,她才依依不舍离去。
回到房中,她将草蚱蜢收入箱笼,又小心翼翼从箱笼里取出一块灵牌,那是她父亲的灵位。
此去异国为质,一应行李都要经过严格检视,她不可能带着父亲的灵位,这便是她出发前的最后一次拜祭了。
当年哥哥大病后不久,父亲也突然暴毙。母亲不仅勒令阖府上下不许祭奠父亲,还一改往日随和,严厉地要求她习文练武。
而只有当她完成一项项任务时,才能换来母亲的亲和。
她的人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走上了完全不同的轨迹。好希望时光能倒流,让她回到十年前。
窗外几声寒鸦,将她从回忆里唤醒,她擦了擦脸上湿冷的泪水,将一切箱笼归位。院外,传来了嘈嘈切切的声响,送她去赵国的车马已经准备停当。
一个月后,梁国的质子被护送到了赵国,这也是后世记载中,梁赵的最后一次友好邦交。
赵国,郢都城外。
卯月早就收到了消息,赵王为了表示对梁国对友好,将会派王子们在都城外恭迎梁国质子。
可是,当卯月走下马车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
赵王的儿子们也生的太好了吧。
这一排王子望过去,个个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看起来竟没一个姿容平庸的。卯月不是没见过世面,但这般俊朗的模样,还是头一遭。
原来,这就是情报里所说的“赵王生六子,美无度”。
等卯月进了赵国王宫里,见着在大殿上端坐的赵王,她算是找到王子们“美无度”的原因了。
赵王身形轮廓自不必说,最夺目的是那双眸子,如明珠一般璀璨,笑里含威,就连眼底的青影也不减损他丝毫风采。
此时再看先前那些王子们,竟觉得他们平平无奇了。
作为曾经的中原第一美男,各国至今还流传着以赵王叶孤鸿的种种艳遇传说,什么某国公主为他终身不嫁,某蛮夷小国的女王,被他美貌折服便将国土拱手送上等等。
现在看来,这些传说并不是无据可考。
卯月在暗中打量赵王之时,赵王也在看着这个故人之子。他微微点了点,道:“少陵君举止文雅,颇有其母之风。”
卯月面上谦让着,暗地里却盘算着,如何能在赵王这里讨个行走禁宫的机会。下一刻,机会就来了。
赵王问起了卯月的学业。
卯月顺杆爬道:“说来惭愧,昭阳生来体弱,小时终日不离医药,不曾读过什么书。如今体质康健了,倒是日日都有读书,恨不能把之前失去的时光都补回来。”
讲到这里,她探了眼赵王的神情,见一切如常,才继续说道:“赵国的郢下学宫名满天下,名师大儒数不胜数,昭阳早就心驰神往。昭阳今日斗胆恳请大王,准许我入学宫修学。”
赵国王子们每月会在学宫进学一旬,学宫有内门与禁宫相连,专供王子们进学时行走,若能在学宫得一席位,到时候出入禁宫自然方便许多。
“哈哈哈”,卯月的马屁拍得赵王大笑,而后他正色道:
“梁国与赵国乃累世邦交,昔年寡人在梁国为质之时,更是受过懿康长公主的恩惠。今少陵君开口,岂有不允之理?下旬起,你便入学宫,同诸位王子一起修学吧。”
“谢大王恩典!”
简单交代几句后,赵王便让人送卯月回使馆,回去的路上,卯月与同行的三王子攀谈起来。
“三王子,我近日才拾起书卷,学业粗浅,到时候恐怕要让大家见笑了。”
“少陵君不必担心,你一看便是个通透灵慧的,区区诗书如何难得倒你。再说还有我们呢。这才刚来,你就别操心学业了,我先陪着你熟悉熟悉郢都,怎么样?”
“那自是求之不得!”卯月露出一脸感激。回到使馆里,她又陆续收到了几位王子的安居礼,以及随之而来的拜帖,邀她吃喝玩乐,将她入学宫之前的日子安排得满满当当的。
懿康长公主之子的身份,的确是个香饽饽。与她交好便得到了梁国助力,是个有心人,都知道怎么选。
这样对卯月来说也是再好不过。
她一边玩乐,一边将眼中所见,同此前懿康公主给她的情报相验证。几日下来,她初步摸清了赵国朝堂上的几大势力,其中风头最盛的两大势力,分别是大王子和三王子这两党。
赵王虽尚在英年,夺嫡之争已初露端倪,而站在各位王子身后的,又是各种错综复杂的势力,因而此番赵国之行,她必须小心谨慎,绝不能卷入夺嫡之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