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族公已经是古稀年纪,原本该保养身子,可惜好强一辈子,临老却出了同族要分房的丑事。一夜过去,中风瘫了半边身子,手指抽搐,连话都说不清楚。
“村里人都说是报应,说是那个没了的孩子夜里去讨债,赵老族公做了亏心事,所以才有如今的待遇。”
庆脆脆闻言并不多说,只是感慨三大姓在村里鼎足抗霸的日子不会再有了。
有道是法不责众,那日哄抢王家二房的事情后,庆脆脆再收鱼的时候便不收花溪村部分人的海货。
哪怕那些人家换了人来,低声下气地哀求,甚至有些愿意用比码头上还低的价钱,庆脆脆都拒绝。
不少人未必真心觉得自己有错,毕竟王家二房又没有损失什么,还白得了一贯钱呢。
被几次拒绝后,心里冒火,觉得他们不送鱼,光靠王家那些人,一天也收不了多少,有他们求上来的时候。
他们打着看笑话的心思,谁知王家二房隔天就买回四头骡子,每天天不亮,上工的从王家牵着骡子出发,半上晌送回沉甸甸的两筐,半后晌又是两筐。
骡子是牲口,一次扛回百十来斤的东西,再加上那些零散送鱼的,王家二房一天少说得收上千斤的海货。
盖第二三间竹屋子的时候,庆脆脆正大光明地从里正处花银钱买了地,村东头紧邻山口的一大片开阔地足有三十亩荒地,庆脆脆全要。
新上任的孙里正做不了主,往县里跑了一趟,再回来的时候地契文书全都有了,他乐意这三十亩地都用上。
里正并不是安生做一辈子的。
哪个村子人口多了,开垦田亩荒地多了,每年税粮再多些,那可都是里正的功绩,保不住能得县太爷亲见,给家里赐个牌匾什么的。
庆脆脆八十两银票掏地爽利,有了三十亩的地,花溪村谁敢说她家生意是占了公地,占了阖村的便宜?
很快第二间和第三间晾晒院子都起了,这一次家里的生意更大,需要的人手更多了,庆脆脆对村里人报有戒备之心,特意去了一趟县里。
县里不比乡下和镇上,有城墙护持,什么行当都有。
人牙子领了七八个刚出十岁的小丫头和男娃,“这是我这一批教导过的孩子。手脚麻利,人也老实本分,小夫人您用着放心。”
庆脆脆选了两个眼睛老实,不会乱飘的男娃,在女孩跟前倒是犹豫了。
她冲牙婆笑笑,“我家里做小本生意,买人不在伺候精贵事儿,你这处可有粗使丫头?”
牙婆子又领了四五个进来,“这几个是刚买回来的,还没怎么教会做事。原本是要送到人牙市场的,就先让小夫人您选吧。”
庆脆脆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个子最高的那个。
正是上一辈子在她之后送到县太爷后院的福州渔女。
原来她竟是沦落到此处的。
只听她说过,是家里爹死了,族亲抢走家中房屋,除了弟弟被留下,她和她娘都被卖了。
看她脸上脏乎乎的,眼神麻木,想必这一路吃了不少苦。
江州本地姑娘大多娇小,瓜子脸杏圆眼,她生得比旁人高,手脚长,穿衣裳要多料子,吃饭也得好几口才能饱,行情肯定不好。
庆脆脆却没犹豫直接点她。
她自己淋过雨,若是有机缘,也想着给别人撑撑伞。
转身同牙婆说定价钱的时候,却没看见知道自己即将被买走,那个福州渔女眼珠一动,落在站在院中高大的郎君身影上,直等到男人回头后,僵木死板的脸上一瞬间像是被点醒,露出一个腼腆可爱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