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角落,从右边往里是一条夹道,里外畅通到铺子的后堂。
送海货的进出更方便。
庆脆脆叮嘱丈夫请此处的乡老和商头人去附近酒楼吃席面,她自己起心思在码头上看了一阵新奇。
给铺子里的另一个上工留过话后,赶在天黑前回到村子。
路上正好遇上小芬娘,非要扯着进屋吃饭,她推脱家里三叶子一个人不放心,终于脱身。
小芬娘眼明心亮,大儿子跟在王家做了体面的管事,自家在花溪村的日子只好越来越红火,留不住人,快手快脚地从家里提了一篮子鸡蛋塞给庆脆脆。
“婶子感激你,这鸡蛋好赖得收下。”
庆脆脆无奈,同她身后的杨老爹笑笑,只能接过。
一篮子鸡蛋个头都不小呢,这斤两得有十斤。
小芬娘跟当家的说看起灶火,往外送人,“你住得远,有些脏事情落不到你耳朵。村里出了一件大事。”
庆脆脆疑惑,“大事?”
心说不会是庆翘翘不甘心,又满世界张扬吧?
小芬娘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是赵家。赵家的远亲房族闹着要分家。”
“赵家人口多,到现在还是宗亲谱系分亲疏。大房、二房有镇上的当管事,还有老族公在上,日子过得好,不敢动心思。三房当年庶出老爷,比不得主族体面和尊贵。一代传一代,大门关上谁知道里边怎么过日子?”
小芬娘同她拐上大路,心里打定主意要送人到家,“三房有个男娃,你估计不认识,但他爹你知道,就是当初山上那个赖货。”
庆脆脆脚步一顿,想明白说得是谁了。
“他家孩子出事了?”
小芬嘴角往下,忌讳地避开字眼,“没了。一整夜烧没了。从镇上请了大夫,指着他爹娘骂了好几句,怎么能生熬过两天才给喝药。”
“他爹娘抱着娃娃嚎了半天,最后跪到里正处,要求公道。”
原来赵家人口多地多,吃喝衣裳都不短缺,但是各房手里没余钱。
农户人家,一年收成都在地里,秋收卖了钱,都要交到大房处一并使唤。
“也不知道赵家领家的怎么想,拿钱看病是要紧事,这点轻重都分不清。”
小芬娘嘀咕,庆脆脆却想起那一日从自己处领了钱欢天喜地的两夫妻。
她并不是烂好心,只是重活一世,觉得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想来那日从她这换了钱,那对夫妻当场就买上药。
可惜已经晚了。
回到小院子的时候,三叶子正坐在方桌上写字,天热了,老有蚊虫,看他时不时就要生出细胳膊扇一下,庆脆脆点了一点干艾草团放在桌子附近。
“今天学了几个字?”
三叶子将手中的《弟子规》摆给嫂子看,“亲憎我,孝方贤。”
“二嫂子,这是什么意思呀?”
庆脆脆道:“亲是亲长的意思,就是爹娘,也可以说是长辈。这句话是说爹娘很讨厌我,但是我依旧孝顺,这才是贤德。”
三叶子不解地皱眉,“可是大嫂子讨厌我,以前在村里,她总拽着我耳朵骂我是丧门星,还说我怎么还不死,早死了她就能解脱。这样我也要孝顺她吗?”可是,他不想。
“这个叫圣人的人写得书好奇怪。他小的时候肯定没挨过打。”
庆脆脆失笑,“嫂子也觉得不好。你记得,人不能活成爹娘的影子,有时候爹娘也会犯错。”
她想了想,举个例子,“假如有个婆婆眼盲,明明再往前一步就要摔下悬崖了,这时候她跟背着她的儿子说往前。你说要不要听呢?”
三叶子连忙摇头不赞同,“不能听。”
“可不听娘的话,不就是不孝顺了吗?”
三叶子犹豫道:“那...听?”可是听了不就摔死了嘛。
庆脆脆揉揉他小脑袋,“所以不能愚孝。明知道爹娘说得不对,还听话,那就是笨蛋。三叶子要当笨蛋嘛?”
三叶子眼睛瞪大,“我不当笨蛋,我要当聪明伶俐的人,像狗蛋哥哥一样。”
孺子可教也。
庆脆脆一脸欣慰。
很久之后——
那时,庆脆脆已经是两个熊孩子的娘,围观了一场小叔子教两个侄子读书讲理的名场面。
——假如有个婆婆眼盲,明明再往前一步就要摔下悬崖了,这时候她跟背着她的儿子说往前。你说要不要听呢?
“不能。”两个软乎乎的稚童音同时响起。
——所以不能愚孝。明知道爹娘说得不对,还听话,那就是笨蛋。
“那娘说不爱吃青菜的孩子就不是乖孩子。我要是不听话,那还是不是笨蛋了?”
县里有名的教书先生败下场。
“这家里,只要是你娘说的,就都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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