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是,毕竟这里只是一处私自设立的监牢。
虽说但凡有些名望的大家族里都不会少了这样藏着阴暗的小角落,但毕竟这不是什么能拿上台面来说道的东西,侯府的私牢也不能像昭狱、天牢那样,把沾着血的刑具直接往墙上挂上一排。
那些大牢弄来是为了震慑宵小的,侯府的私牢——藏还来不及呢,哪能摆在明面上叫人看见?
宋柯兴致缺缺地沿着院墙往里面走了几步,一不小心就踏进了一处浅坑,踩了一脚的和着雪的黄泥。
他嘴角抽了抽,感情这儿修的还是土路?
他用靴子在那边儿划拉了一下,这里的雪已经落了很厚的一层,有些融化了,没有人来清扫,上方还有的飞檐,所以墙根的地方反而干干净净的,没有铺上雪垫,墙角似乎还生长着些许的墨绿色青苔,苔色浓郁到发黑,衬得的天边的落雪越发耀目。
在这样天寒地冻的气候里,也不知是死了还是活着。
宋柯不由地神色郁郁,只觉满心地不痛快。
像这样的冬日里,一切生物的气息都变的微不可察,浅淡到仿佛凝固了一般,深吸上一口气,口鼻间只能嗅到冰雪下清灵的寒凉和冷冽。
他之前只是听闻镇北侯府修过这样一间私牢,负责看守的人是昭狱狱卒出身、还是个鼎有名气的酷吏——虽然都是恶名,他未曾亲自来过这里,也没有机会亲眼旁观上一回传闻中血腥可怕的拷问过程。
这次可真是不凑巧,正叫他给碰上了。
唉,他一个习惯了风花雪月、锦绣文章的文人,实在是见不得这……
“还不赶紧进来!”
就在宋柯迎着雪花儿在外头感怀伤神的时候,突然,一道苍老嘶哑的男声从后方响了起来。
宋柯身形一顿,扭头寻声看过去,却根本没有见到任何人影,不由心中一凛。
——这声音,怎么听起来像是……从最内侧的那一堵墙里传出来的?
“……”
“嗯?”宋柯两眼发直,眼神茫然,他仔细盯着那堵说话的墙壁看了半晌,左右挪动了一下脚步,又看过去,抬手摸摸下巴,沉吟了良久,还是不知其中的玄机。
墙是不会说话的,所以应该是有人在墙后面说话,那里应该有个堂屋,就是不知为何声音能传的这样清晰了。
这里既不见窗门,也没个小路暗门什么的……他要怎么进去?
那个声音可不管宋柯此时是何心情,继续慢悠悠地出声,指使着他做事,“大门关上,挂锁。”
宋柯想了想,觉得其实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这里也算是个秘密场所了,弄得神秘一些也是应该的。
至于说话的人是谁,他也有一点自己的猜想,而且结果也是八九不离十的。
——传闻昭狱曾逃出来过一个杀人无数的亡命之徒,当时一个姓李的狱卒不幸被逃犯一刀割了喉咙,没死掉,嗓子却废了,还因此丢了官位,那个狱卒也是出身名门,家里请了太医给他诊治,可惜养了许久也不见好,只能发出嘶哑的声音。
后来他又跟了阮侯,当了阮侯的部下。
阮侯身边也有一个心狠手辣的副将,就是那位负责拷问军中查出来的奸细、抓回来的叛徒等人的李师。
后来边关不怎么打仗了,他也就从军中退下来安心修养了,不过没有回家,而是被阮侯收留在了阮家。
所以,这个说话的人应当就是那位李师了。
既然人是李师,他就不需要瞎操心了。他来这里的目的,除了要见一见那些个作死的山贼之外,就是要从李师手里拿到山贼的口供。
姜娘子虽然奉命前去宋府时已经说了不少东西,但她到底不是亲身经历者,口述出来的东西也肯定不如被仔细记录下来的证据详尽。
他得仔细看过,好找出其中最重要的、也是对幕后指使者来说最致命的证据。
至于口供里会不会没有他想要的东西,那必不可能,既然姜娘子之前说起的时候敢将幕后之人是谁这一点句句指向姚长青,那必然有所依据。
——这位传说中的人物亲自出手,想要什么消息问不出来?
就算姚长青只是在进京赶考的路上和某个山贼碰到过,也能被李师想法子给挖出来。
想到这儿,宋柯觉得他这一大早就被迫接收到坏消息,从而导致他憋闷了小半天的心情可算好转了不少,于是,他回身走到院门前,按照那个声音说的,关大门,还抽空探头出去往外面瞄了一眼。
——嗯,这里够偏僻,路也够绕,根本没有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