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光秃秃的没什么好瞧的,待到了殿下在郊外的园子,只叫主子流连忘返看个够。”满月笑着说着,给主人的手炉又添了些炭火。
“你可当真已经叫人提前给殿下送了拜帖?”姜婼还有些不放心。
“自然,殿下还道若是主人去,只管去不必拘着这些俗礼。”满月赶紧道,主人看了信面色就有些不对,此事她当然得在主人去之前就上报主子啊。
“那便好。”姜婼摩挲着怀里的信,面上还有些不安。
她总觉得,这信里透露着一种不寻常的讯息。
很快,马车便到了别苑。
果真如满月所说,这整个园子都大得很,山水秀丽一山一水都别具匠心。
这还是殿下来上庸之后草率的置办的园子。
姜婼一到,很快便有婢女恭敬的将她迎进去。
而殷无声,也早便在书房的院中静等着了。
香炉中的檀香舒缓凝神,香云袅袅,绕着青丝纱幔。
山水绣屏后,是一张花梨木茶桌。小泥炉上还煮着茶,茶香清远饶是不会茶的人也能嗅出这茶香的不一般。
姜婼知道自己不该乱猜,只是她知道外翁一家安分守己归隐田园已久,拒绝了多少命其任官的文书,断然不可能绕过她主动找到殿下请求帮忙的。
那就只剩下一点,是殿下主动找的外翁。
可是,姜婼左思右想她从来不曾提到过外翁,殿下又是怎么找到外翁的呢,又是有何目的?
这些问题,她势必是要追究个清楚的,否则日后终究会留下隔阂。
修长如玉的手接过那信笺,殷无声瞧着那纸上的字迹,唇角弯了弯:“婼娘不喜欢沈家?”
“自然不是,只是舅舅一家身在北地,安稳自在,实在不好打扰他们。”一向没有脾气的姜婼忍不住蹙起了眉,犹疑道,“殿下处境艰难,世家都想除掉您,您若是为沈氏请奏脱罪只怕众世家会将矛头都对准沈氏。”
母亲当年远嫁上庸,就是为了沈氏一族能在北地隐匿田园安然自在,她断然不能因为自己就将母亲用后半生换来的东西毁掉。
“吾来上庸,也听到过许多传闻。你母亲去后,就剩你一个人,沈家兄长想悼念自己的亲妹都尚且不能。”
殷无声那隽秀的眉眼出现几分愧疚之色,将手边的茶盏推向面前的少女,“吾自然是考虑到这层的,婼娘放心,此事明面上并非是交由吾上奏,二殿下早便听闻了沈将军的事,便做主请奏了陛下。”
事实上,皇帝已将北地的事尽数交给殷燃处理,是以那赦免的文书压根没有过皇帝的目,悄无声息便下达了。
他宽慰:“陛下对二殿下想来是所求无所不应,沈家有二殿下庇护,不会有碍。”
“当真?”姜婼愣了愣,自己是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自然,吾本想着弥补些婼娘从前的遗憾。倒是吾考虑不周了,不曾问过婼娘,便冒然将此事说于二殿下。”殷无声面上愧色更重。
这一下子,姜婼就只觉得有些无地自容了。殿下本是一片好心,考虑也极为周到,是自己太过警惕小心对殿下不够信任了。
她赶紧道:“此事是婼娘不好,是婼娘关心则乱了,误会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漆黑眸子弥漫了一层复杂之色,果然是太单纯了,若是真如姜峙文一开始所想将她嫁去了谢氏,只怕被啃噬的连骨头都不剩。
殷无声端着杯盏,看着她扯了扯唇角,道:“是婼娘不怪罪吾便好。”
怎么会不怪罪,瞧着这样在乎那沈家人,有些事还是暂且不要让她知道为好。
久经沙场的老将,子孙后代只能耕种而生。英雄迟暮,最是熬人。
婼娘到底心软了,只想着叫沈家人安稳一世才好,殊不知有时候一身抱负难以施展才是最难熬的。
这话说开了,姜婼便松了口气。
殷无声却看向她,漆眸微微舒展,唇边荡起一抹浅笑:“婼娘可还有什么想问的?”
姜婼摇了摇头,心中还有些赫然,摇头道:“此事多谢殿下,外翁一直想来上庸看看我母亲,却到母亲去前都无机会。殿下此举,算是圆了外翁和舅舅们的遗憾,婼娘替他们谢过殿下。”
她眸光落在桌上的鲜花糕上,就又想到昨日的酸枣糕,不禁目露感叹:“殿下从前还与我说冬日最喜欢的就是酸枣了,却不想倒是换口味了。”
其实她觉得酸枣糕难吃的很,当年还跟殿下争论了好久。
殿下似乎说,家中阿弟最是喜欢了,所以他便也喜欢。
然,此话一落,空气无端便冷了下来。
姜婼只感受到了一阵凉意,抬头看到殿下唇角温和的笑意似乎一下便冷寂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