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无声回头瞧了他一眼,唇角微翘了一下,漆黑眸子带着说不清的幽暗之色。雪灰色衣袍着在他身上,看着有几分寒凉之意。
“那些留到最后再解决吧,免得打草惊蛇。”
那雪灰色长袍摇曳,绕过了驺吾,停在了桌边。
掌心的腰佩被他在摩挲了许久,那温润的玉质上还留着掌心的余温,将腰佩重重的放在桌上。
殷无声那漆凤眼带着些复杂和遗憾,像是要舍弃什么一般。
“主子,姜六娘到了。”门外传来侍从的声音。
殷无声收回眼底难言的情愫,又恢复了那淡漠从容的样子,声音低沉:“都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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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婼快步走在碎石小道上,却在快到的时候骤然放慢了脚步,杏眼里出现犹豫纠结之色。
姜稳以为她是怕了想反悔了,就温声安抚道:“若是不想去,就不必勉强自己。”
他看着婼娘的杏眼,抿了唇微,语气顿带了几分涩意,“你不必听父亲的,你没有亏欠姜氏什么,也不用一定要为姜家做什么。”
他知道,这样的事太难了。
那道密旨就将姜家推向了危险的境地,若是不做便是抗旨不遵陛下必不会放过姜家,还会怀疑姜家与宣王已经联合。若是做了,如何能保得姜家全身而退,又是个问题。
偏偏父亲看不清楚,还当这是天赐叫姜氏翻身的机会。
姜稳原也是一片野心,想要恢复姜家往日的显赫。然而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却让他心底多了些迷雾,更添了分茫然。
伴君如伴虎,朝堂局势瞬息万变。就是在往日那般显赫是时候,也会顷刻跌入泥潭。
也许不去掺和朝堂上的那些斗争才是对姜家最好的。
姜婼看着眼前那一处清幽的小院子,那是管事安排的给客人休息的地方。
赵三郎为了排挤姜家,特意给分了这么个偏僻的小院歇脚,倒是正合了姜家的意了。
她扯了扯唇角,道:“大兄送到这里就可以了,回去吧。”
想到如今的境况,又珍重的看着他,嘱咐:“大兄要照顾好自己,一定要顾全自身安危,谨慎行事。”
多少争权夺势的人,终究被权势所吞没。
那封密旨硬生生逼的姜家卷进来,和宣王对立。父亲也是不清醒的,已经一味地扎进这旋涡之中,
如今整个姜氏之中,姜婼只在大兄的脸上看到了面对权势时,那半分清明犹豫之色。
她只希望,大兄要护好自身安危,以后到了关键时候带着姜氏远离这些权势的是非。
这话落在姜稳耳中,叫他怔愣了一瞬,就觉得心头一阵难言的酸涩 。从前在家中,他从来不曾将婼娘当成妹妹看过。
只是想不到,婼娘到了这样危险的关头,却无丝毫恨意,只是认真的叮嘱着他自身要小心。
他顿了顿,见姜婼去意己决的样子,缓和了声安抚道:“婼娘放心,父亲已经调动了家中的死侍,将外面围的水泄不通。这回不管如何,都断然不会叫宣王活着离开。”
看着姜婼一瞬瞪大的眸子,他只当她是太过惊愕,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唇角弯了弯,道:“若是不慎被发现了,你只推到大兄身上罢,殿下定不会急着处置你。”
直到姜稳离开,姜婼还是觉得脑中一片混乱。
她站在原地停了好一会,直到身后银霜顿了顿,犹疑开口问:“六娘,是在害怕?”
姜婼侧身,抬眼看她,眉心就拧了起来。
她不明白,银霜为何就可以这样对父亲言听计从,全然不在乎别的。
“若是六娘害怕,奴可以代劳。”银霜抿了唇道。
银霜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表情,好像她只要完成主子交代事便好,也从来不在意自己在做什么。
这样的人,太麻木,倒不像人了。姜婼也不知该怎样看她,心中一片乱麻,她轻咬了唇尖,道:“不必,你莫要跟着我,就在外等着吧。”
银霜却摇头:“主君交代过,叫奴定要护好六娘无恙。”
看着她一副无畏生死,一心要效忠主君的模样。姜婼心一横,抬脚就往院子里走去。
罢了,她要跟便跟吧。姜婼知道自己不是圣人,也护不住所有人。若是瞒不过银霜,就不能让她回到父亲身边去说明真相。
姜婼有一瞬萎靡,外面也还有那样多的死侍,银霜和那些人其实也并没有什么不同。与其说他们是人,倒不如说是父亲手里的工具罢了。
那些埋伏行刺的死侍是工具,银霜也是,姜婼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