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在这明面上,谢氏可从未做过什么与宣王结怨的事啊。
“除掉二殿下,俸宣王为新君?”一块砚台砸了过来,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墨汁溅了一地。谢家主怒斥,“亏你想得出来!”
遥想数年前,谢舟君作为谢氏这一辈子弟中最出色的一个,所说之言谢家主向来都是满意的。只是,自从他不良于行后,就成了整个魏兴的笑柄。
从前对其阿谀奉承的、卑躬屈膝的,如今皆是背地里各种奚落。
就连谢家主也并不愿意看见这个长子,而谢舟君这一番釜底抽薪的谏言,自然也只是得到了父亲恼火的一番呵斥,声称他这是要把谢氏一族往绝路上逼。
昨日一场雨,将小院洗涮的很是干净。天色暗沉笼罩着一层厚厚的云暮,遮天蔽日,叫人有种喘不上来气的压抑感。
花梨木雕花窗大敞着,习习凉风灌了进来,吹得人不得不清醒。
松木轮椅上,谢舟君抚摸着右腿,垂了眸子,掩下了眼中嘲意。
又有谁会相信一个残废呢,因为这条腿,他失去了父亲的信任。母亲也觉得他无用了,开始盯着四弟读书习武,就连书房里的镇纸,也叫母亲劝着叫人送入了四弟房里。
就好像,这条腿不行了,他便是个彻头彻尾的废人,再用不到那些一般。
也是,一个不能仕官的子弟,好像确实没有什么用了。
桑儿端着药进来,看到的便是这一幕,不禁心头一酸。
大郎君原本是极为重姿容君子之风的,如今却腿不能行,终日坐在轮椅上望着窗外的红杉树。面上带的笑,也不如从前温润,明明心里难受极了,还要对夫人的保持为人子的恭顺,维持着孝道。
“大郎君——”她上前一步,半跪在屏风边的绒毯上,半举着药碗,眸光含着怜悯痛惜,似乎想张口说些什么又咽了回去,只道,“女君让奴伺候您用药。”
哪里是女君吩咐,不过是想着大郎君此刻定然是渴求女君疼惜的,故意如此说来讨好大郎君罢了。
大郎君从前就不近女色,她们这些婢子连接近的机会也无。如今大郎君废了,那些婢子能走的都走了,这院子里留下的有些姿色的就只剩下她了。在如此时候,她再多接近大郎君几分,何愁不能得到大郎君的心?
她伺候大郎君这么久了,纵然大郎君做不成世子了,她也爱极了大郎君。大郎君如今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这世上如今还有哪一个人,能比她更爱大郎君?
“下去吧,药放下就好。”谢舟君望着窗外已经枯败的枫树,声音平淡。
“可是女君……”计划被打破,桑儿有些不甘心的咬了咬下唇。
“我说,下去。”谢舟君难得动了怒,唤道,“荼青,内院今后不要什么人都放进来了。”
如今,就连一个婢子,都敢动别的心思了。仿佛他断了腿,便已经跌落在尘埃了,是任何人能触碰践踏的了。纵使是个下等婢子,也能站在他面前,以拯救者的身份怜悯的向他伸出手。
简直,可笑啊。
靠在檐下的荼青赶紧抱剑应声,然后从窗户对着桑儿道:“娘子还是快些离开吧。”
桑儿这才看到原来窗外还有暗卫守着,方才那分姿态也不知被看了几分去,顿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端着药碗的手都颤了起来。
“奴,奴这就告退!”她几乎是羞愤着掩面跑出了院子。
谢舟君却没有半分注意分给她,望着窗外,眸色晦暗:“听说,府里这几日出了个叛徒?”
荼青恭敬道:“主人现下可要审他?”
“这种事不必过问我,若是实在审不出来就杀了吧。”谢舟君垂了眸,摩挲着食指,道,“叫人去查一查,何人泄露了消息。”
他没想到,竟有人通过那枚腰佩查到他身上。少年时唯一一次动了恻隐之心,竟就给他埋下了这样的祸端。
还是他不够狠呐,成大事者就不该有什么虚伪的仁慈!
想到那日,在摆脱沈家和荆州刺史的追踪下,骤然闯进那个破庙。
脏兮兮的垂髫小女快冻死了,在绝境之中听到了推门声,月光下那双漆黑的杏眼透亮清澈,几乎是看到了这灰暗中唯一救赎的光一般望着他。
“可是阿娘来救我了?”
就如绝境之地的野草,燃尽生命索求这最后一丝生机。
“我不是你阿娘。”他声音冷漠,不出所料的,那双杏眼里的光悠然便暗了下去。
真是可笑,明明都自身难保了。
似乎是怕那眸中亮光就此涣散,他抿唇抬手遮住自己的脸,停顿片刻还是道,“但我可以救你。”
作者有话要说: 无声捏着信笺:啧,原来婼娘喜欢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嘛。
(小心收好信笺,要是不慎掉马就找机会戳穿对方真面目,开心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