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与南方不同,那里没有这么多的世家规矩,将门之女也不似南方贵族女儿,穿着曳地裙子着精细绣鞋。她们会穿着胡服,策马街头。
当年的沈三娘,一曲剑舞,何等的英姿飒爽。
那是姜婼不曾见过的世界,她坐在妆台前,轻轻的将那一封封信笺展开。
沈氏知道,在这样的世家中,女儿必定会被剥夺自由。就像所有的世家贵族女子一样,从小学习规矩仪态,刺绣琴棋。
被困在一方院墙之中,少有能见到外面天地。就连出门去道观上个香,都要乘着马车,如云的侍从婢女跟随。
信中,女人的笔迹刚劲有力,哪怕是在病中,也不难看出来那字透露出的那种风骨。
在病塌前,容色苍白的沈氏靠在引枕上,抬手想去抚摸女儿稚嫩的脸:“婼娘,阿娘要走了,你一个人一定要好好的。”
小婼娘拉着阿娘的手,神色害怕,眼眶通红:“阿娘能不能不要走,不要再丢下婼娘了,婼娘以后一定好好听话……”
“谁叫你听话了。”沈氏戳了戳她的额头,眼神有些哀其不幸,喉间发痒,她捂住了嘴,气一上来咳就止不住。
小婼娘赶紧爬下床,去倒了温茶来。
沈氏只觉心酸之余,更心疼女儿以后在姜家的处境。
她的婼娘,自小便听话得紧,性子更是胆弱别人说什么是什么。
“你以后,可有什么想做的事?”沈氏将她半揽在怀里,缓慢的拍着她的后背问。
那时候,仆婢都被沈氏赶去了外间。小婼娘靠在阿娘怀里,看着屋外阳光照进来金灿灿的撒在厚厚的藕色床幔上,架子床上铺着厚厚的缛子。
小婼娘摇摇头,她也不知道以后可以做什么。普通的大人都想不明白的事,她又怎么能明白?
沈氏苍白的手,就指着窗外那方天空对她说:“出了上庸郡,再往北走,跨过雍州便到了凉州。在凉州北地,是一片广袤的天地。那里,有你的舅舅,若是往后,姜家要逼你做你不愿意的事,便带上酉玉和侍卫一路北上去找你舅舅罢。”
很久以前,沈氏便料到这一天了,大族的女儿最大的作用就是用来联姻了。她死了,姜氏这些族人,怎么可能放过她的女儿。
姜婼摩挲着匣子里的信笺,还有一叠幸苦攒下的为数不多的银票和一枝梅花银簪,这是阿娘给她准备的盘缠和信物。
只愿这木匣之中的信物,永远不要派上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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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婼还不知道,魏兴谢家世子的拜帖已经送到了姜峙文的书房。
谢氏与姜氏不同,魏兴富饶,且自太.祖时期就立下汗马功劳,这些年来族中子嗣人才辈出,又有从龙之功,深得帝心,在朝堂占据了不可忽视的地位。
当今皇后便是出自谢家,东宫太子身上也是谢家血脉。
但是,谢家势头太盛也难免惹眼,族中子嗣婚姻就更要小心,免得惹陛下不快。
早先,谢家便透露了要与姜氏结亲的意图。
那时候,谢家主是为了自己嫡长子谢舟君求娶姜家二娘。
说起谢家世子谢家舟君,那是自幼聪慧姿容出众,文采斐然又出身名门,少时就闻名魏兴。本该是如耀耀明珠一般,叫众人抢夺的姻亲对象。
然而,天不遂人愿。
谢舟君年十七时,与好友纵马秋猎时候,却不料烈马发了狂将人甩下。此后,那个惊才艳艳的少年郎便成了终日困于轮椅之上的残废。
纵然谢家门庭高,姜峙文也不能将女儿嫁给一个残废。
所以,原本他是想给这门亲事推给婼娘的,再好好为月娘择一贵婿,却不料半道上出了赐婚宣王的事。
如今,姜峙文再捏着这拜帖的时候,心绪更为复杂了起来。
相对于女儿往后生活安稳无忧,不会丢了性命,嫁给一个残废实在算不得什么。
况且,那谢世子就算是个残废,也比一般的世家子出色了太多。
庭院深寂,梧桐叶儿已经落了一地,枝头只剩下零星的几点枯叶。
姜峙文负手而立,心中斟酌再三,还在想要如何与女儿说这桩婚事。
水月楼临水而建,是除了正院以外整个长房最好的院落了,是姜峙文特意为月娘招揽工匠而建的。
在梨花木厢房门外,褐裙婢子垂首跪在绒毯上,禀报:“主君来了,已经到了院外。”
跪坐在小桌前的妙龄女郎,瞧着姿态端庄,眉宇间却难掩矜傲之色。